電話仍舊握在手裡,但兩端的人卻一致地保持著沉默。
寶寶費力地拎著一隻魚簍,一隻手拉著媽媽,喜滋滋地準備上車。可媽媽很奇怪地接了個電話,竟停住腳不走了。咦,明明不說話了嘛,幹嘛還把電話放在耳朵邊兒?
累的手痠的寶寶終於忍不住扯了扯顧爽的手,糯聲叫:“媽媽……”
寶寶一連叫了幾聲,顧爽才猛地醒過神來。低頭看向寶寶,心中的酸澀突然就像決堤的洪水,再也忍不住,兩滴淚水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打在寶寶的身上。
“媽媽,你怎麼了?”被顧爽突如其來的眼淚嚇了一跳,寶寶焦急地詢問著。
“乖,媽媽沒事兒……”顧爽努力地吸了一口氣,將決堤的淚水又壓了回去,安撫了寶寶一聲,這才又對話筒道,“你說個時間,我把寶寶送過去吧!”
顧爽這麼說的時候,還想著陳飛沒有車,西郊太遠又沒有公交車,打車不方便。
陳飛噎了噎,緩緩道:“我明天開車去接他吧。”
是啊,早在考大學之前,陳飛就已經(jīng)拿到駕照了,若非因爲她和家裡鬧翻,只怕他一畢業(yè)就能開上自己的新車吧!
顧爽自失地笑笑,答應一聲,道了再見掛斷了電話。
眼睛酸酸的,有些辣辣的疼,可剛剛那股子淚意卻不復存在了。
“媽媽,你把我送去哪兒?”寶寶拉著顧爽的手,仰著小腦袋看著顧爽,烏黑的眼瞳裡滿是疑惑。
顧爽滯了滯,努力調整著自己的表情,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拉著寶寶的手一邊走,一邊兒道:“寶寶的爸爸出差回來了,他要見寶寶。”
“爸爸?”寶寶皺著小眉頭,有些疑惑地嘟噥了一聲。
顧爽實在沒想好怎麼對寶寶說,巴不得寶寶暫時不再追問,也不再說話,將寶寶、狗狗、魚簍和今天的收穫一起裝上車,啓動車子。
陳飛的病一定是徹底痊癒了,不然他不會要求見寶寶。
知道自己連續(xù)近兩個月的努力有了個好的結果,顧爽除了覺得鬆了口氣外,竟沒有太多其他的感覺。
車子行駛在坑窪不平的小路上,臨到上公路的時候,顧爽突然心生一念。
她只想著去調查資助花木黑市所見的那個孩子了,怎麼就沒想過自己眼皮子底下這幾個村子裡的老人和孩子?
她所承租的這片土地雖然仍舊算得上是南市的西郊,但因爲山嶺荒丘,地產(chǎn)貧瘠,又地處偏僻交通不便,這邊的經(jīng)濟只比顧家村好一點。村子裡的許多年輕人,仍舊外出打工,只剩下老人和孩子,留守在家裡,缺人照顧。
雖說她的種植園和養(yǎng)殖場如今也僱傭了近百人,但相對於四個村子兩千多人口來說,這一百來人仍舊只是極少數(shù)。
對於那些留守老人和兒童,顧爽並不想無償?shù)刭Y助,畢竟,以她目前的能力,資助一兩個甚至一二十人還可以,但四個村子兩千多人口,她還沒有那麼大能力,更何況,她也不可能長期以外地管吃管喝。她雖然有心幫助,卻並不聖母。
腦子裡跳出這個念頭後,那些酸酸澀澀的情緒漸漸淡了。
顧爽一邊開車,一邊默默合計著,她的公司裡能夠拿出什麼項目來幫助這些村民增加收入,才能讓那些外出打工的村民留在家裡。
用排除法合計了一邊,顧爽最後確定在黃粉蟲上。
黃粉蟲的養(yǎng)殖並不需要太多的技術支持,只要勤快乾淨,喂得上,這個項目還是比較適合農(nóng)戶的。更何況,她既然將這一部分讓出去,那麼就會負責回收,只要養(yǎng)殖出來的成蟲符合規(guī)定,她就可以全部回收。反正以後綠頭鴨、野雞、孔雀和黃鱔、甲魚這些的飼料都缺不了黃粉蟲這種高蛋白原料的,即使數(shù)量多些,她也不愁用不了。
思路打開之後,顧爽立刻又有了幾個計劃。
現(xiàn)在她承租的山坡林地利用了僅是極少一部分,接下來肯定要持續(xù)地開發(fā),較爲平坦的地方就種牧草,山坡地就種上耐旱的花卉、苗木……若是這些都要開展起來,也還要僱傭不少人……嗯,這個還是回去交給裴振寧籌劃吧。她只需將所要擴展栽培的花木品種和種苗準備好就行了。
吃晚飯、飯後散步,寶寶都有些沉默,不像平時那樣歡實。
顧爽看在眼裡,也很不是滋味兒。洗過澡,娘倆爬上牀,顧爽用小毛巾被裹著寶寶肉肉的小身子,只露出一顆仍舊有些溼漉漉的小腦袋。顧爽用毛巾把寶寶頭髮上的水漬擦乾,低頭親了親他的頭頂,感受到寶寶軟軟地靠在自己懷裡,不吵不鬧,聽話的讓人心疼,不由嘆了口氣,伸手將他摟進自己懷裡。
寶寶的小臉拱在顧爽懷裡,媽媽身體的溫熱和熟悉的香氣讓他放鬆了不少,下意識地蹭了蹭,尋找了個更舒適的地方靠上去,寶寶囔囔地問:“媽媽,寶寶也有爸爸嗎?”
顧爽的心猛地一縮,然後生生地疼起來,彷彿被人用鈍刀割著一樣。
陳飛離開的時候,寶寶還太小,雖然也會流露出尋找的樣子,但那時候連個住處都沒有,她實在是沒顧上注意,更沒有刻意安撫。再後來,寶寶會走路了,會說話了,可卻從沒有提及過爸爸的問題……她還以爲他忘記了,或者從沒注意過自己的不同,沒想到,他雖然小,卻也有孩子特有的敏感。
抱著寶寶的手臂下意識地緊了緊,顧爽剋制住眼中的淚水,終於緩緩道:“寶寶當然有爸爸。而且,寶寶的爸爸很愛很愛寶寶。”
“那,爸爸爲什麼不陪著寶寶玩兒?爲什麼總也不見爸爸回家?”寶寶仰著頭,眼睛裡蓄著一泡淚,囔囔地問。
顧爽掩住心裡眼中的酸澀,擡手擦去寶寶睫毛上掛的淚珠,微笑道:“爸爸很愛寶寶,寶寶小的時候,爸爸也每天回家,抱著寶寶玩耍……”
雖然說得都是事實,可顧爽越說越覺得心酸,幾乎就把持不住落下淚來,不知不覺地吶吶的住了口。
看著寶寶又要開口追問,顧爽接著道:“只是,後來爸爸生了病,病的很嚴重,所以爸爸就要住在醫(yī)院裡治病。現(xiàn)在,爸爸的病好了,所以救回來看寶寶了。”
一聽生病住院,寶寶眼中的受傷似乎淡了些,卻又換上一副擔憂的神色,著急地問道:“爸爸病的厲害嗎?會不會打很痛的針?對了,柏悅哥哥說,人生了很嚴重的病就會用刀子割開肚肚,爸爸會不會也被割開肚肚?”
劉博悅是劉長洲五歲的兒子,在鋼鐵小區(qū)的時候,就和寶寶玩過幾次,現(xiàn)在更是被劉向民老爺子帶到了種植園,幾乎每天都和寶寶玩在一起。
聽寶寶這樣說,顧爽不由想起在醫(yī)院手術室看到的,那時的陳飛是那麼瘦,平平地毫無聲息地躺在手術車上,被子下幾乎看不出人體的形狀……
針不用說,手術也不止一次吧……
心頭的酸澀突然就這麼淡了。
她抱了抱寶寶,寶寶被她摟在懷裡,只片刻就又堅持著擡起了小腦袋,不依不撓地追問:“有沒有啊?”
“有。”感到懷裡的小身子緊張的僵硬了一下,顧爽緊忙將他抱緊,柔聲安撫道,“爸爸的病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不再打針了,也不再動手術了。那個……不叫用刀刀割肚肚,那個叫手術,是用來治療比較嚴重的病的。”
“哦,”聽顧爽如此說,寶寶才總算放鬆下來,隨即,就開始有些小興奮,掙扎著就要從顧爽懷裡出去,一邊還嚷嚷,“媽媽,把笨笨拿過來,爸爸來,我要給爸爸看,還有熊熊、一撮毛、大郎、二郎……”
看著寶寶興奮地發(fā)紅的小臉,顧爽的心再一次被酸澀充滿。她拉住就要往牀下跑的寶寶,將他身上潮溼的小毛巾被拿開,把小東西按在枕頭上,給他搭上一牀薄被,笑著道:“爸爸明天才來呢,到時候你再領著爸爸看也不晚。不過,今晚你再不趕緊睡覺,明天早上起不來,就沒法和爸爸玩咯!”
“纔不會,寶寶不是小懶豬!”寶寶立刻大聲替自己辯護。
顧爽將浴巾送回衛(wèi)生間,回來躺在寶寶身邊,伸手拍拍胖胖的小身子,忍住笑安撫:“好,好,寶寶不是小懶豬。明天早上,寶寶叫媽媽起牀好不好?”
“嗯,好。”寶寶很自豪地大聲回答,然後,爬起來親了親顧爽的臉頰,乖乖躺下,“媽媽,晚安!”
顧爽俯身親親寶寶的額頭,“寶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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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陳飛掛斷電話,神色頹然,鄭雅薇心中暗恨,臉上卻是一派心疼的楚楚之色。
她上前一步,握住陳飛頹然垂落在身側的手,稍稍用力,柔聲道:“飛哥哥,別傷心了,明天就能見到寶寶了。”
陳飛擡眼看向身邊的女孩兒,這個從小一起玩大的女孩子,從一點點就追在他身後,甜甜地叫飛哥哥,身爲獨子的他也頗爲照顧這個小妹妹,最初是因爲爸媽的囑咐,後來則成了習慣,真的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樣。
他是一直把她當做小妹妹,可爸媽卻一直想要撮合他們成爲一對。當年,之所以那麼反對他和顧爽往來,甚至不惜和他斷絕關係以逼迫他不與顧爽結婚,也是爲了鄭雅薇。
他不是不知道鄭雅薇對他的感情,只是他只將她當做妹妹,無法迴應。當年,他爲了顧爽不惜和家裡鬧翻,鄭雅薇傷心之下出國求學,去年他查出癌癥之前一個月,鄭雅薇恰恰回國。
看著鄭雅薇本該亮麗耀眼的臉染了一層楚楚之色,陳飛心裡一陣歉疚。
查出癌癥,他主動回家,父母給他和鄭雅薇撮合,他也沒有如以往那般決然反對。雖然,後來鄭雅薇隨著陸敏之欺負過顧爽,可那也是在他默認了鄭雅薇之後發(fā)生的……說起來,根本原因不在鄭雅薇,而在他的身上。
再之後,他病發(fā)入院,兩次手術,幾次化療,他瀕臨死亡之門,鄭雅薇卻一直一直沒有棄他而去……
雖然,他仍舊一直將她當做妹妹,可這份情,仍舊讓他感動的同時,生出深深地愧疚。
“謝謝你,小薇。”陳飛誠懇道謝,繼而目光一轉,躲開鄭雅薇明亮的視線,問道,“小薇,鄭伯伯此次調往j省,你什麼時候走?……呵呵,相比而言,j省經(jīng)濟發(fā)展比s省好不少,氣候溫潤沒有這邊這麼幹燥,也比較養(yǎng)人。”
鄭雅薇在陳飛躲開她的目光之時,臉色就已經(jīng)黯了下來。聽陳飛如此說,眼睛裡更是充滿了怨恨和不甘。
“飛哥哥就這麼等不及趕我走嗎?”鄭雅薇的聲音帶著微顫,帶著微微的哭音,令人聞之不忍。
“小薇!”陳飛急急地叫了一聲,又迅速平靜了一下情緒,放緩了語氣道,“小薇,鄭伯伯和伯母年紀大了,又只有你一個孩子,你應該……”
說到這裡,陳飛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話語無比的蒼白無力。
別說鄭雅薇父親只有五十歲,即使年齡再大些,也不能成爲孩子陪伴在老人身邊的理由。父母在不遠游的古訓,早已經(jīng)被人遺忘,更何況發(fā)達的交通條件,也使得世界成了一個地球村,任他天涯海角,也不過一天到達。
看著陳飛自己說不下去了,鄭雅薇心中略喜,臉上的表情卻是百分之二百的委屈,也不說話,只那樣楚楚地望著陳飛,逼得陳飛躲閃著目光,不敢與之對視。
陸敏之和小保姆端著菜從廚房裡走出來,陳中訓看到起身就往裡走,陸敏之趕緊放下菜拉住他,瞪了他一眼,悄聲道:“你去幹嘛?”
陳中訓雖然在政治上頗有些心機,但在家裡放鬆下來,一時沒有多想,愣愣道:“去叫小飛和小薇吃飯啊!”
陸敏之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著他回到餐廳,把他按到座位上:“你去叫什麼啊。頂多過一會兒再做幾個菜就是了嘛!”
竟老妻這一番做作,陳中訓也理會過來,順從妻子的意思安心坐下來吃飯。
房間中,陳飛終於狠下心來,目光鎮(zhèn)定地看向鄭雅薇,正色道:“小薇,我明天去接寶寶……我會請求顧爽的原諒,讓她答應和我復婚。”
鄭雅薇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臉色倏然蒼白一片,愣愣地瞪著陳飛,目光在他的臉上眼睛裡逡巡,希望能夠看到哪怕一絲絲說謊的跡象……可是,她終歸還是徹底失望了。
陳飛的表情是有一點點窘,卻並沒有絲毫的遲疑,目光更沒有再有絲毫的躲閃。
鄭雅薇的眼圈兒倏然紅了,淚水迅速集聚起來,眼看就要滾落下來。
陳飛一下子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卻覺得猛然暢快起來。自從主動離開家,這近一年來的病痛折磨,思念、慚愧、悔恨、懊惱種種情緒糾結堵在胸口的憋悶感,一下子不見了。呼吸也順暢起來,恨不能下一秒就飛到顧爽和寶寶身邊去。
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鄭雅薇的那欲哭不哭惹人憐惜的模樣,一臉陰霾倏然散開,整個人都彷彿鮮活起來。
“你還是去s省吧,有鄭伯伯在那邊,對你也能多照顧一下。”這句話說的有些心不在焉,說完,陳飛就一刻等不得的衝了出去。
“咦,小飛,小薇呢?快來吃飯!”
陸敏之剛剛給陳中訓乘上飯,看到陳飛走出房間,立刻招呼。
看到自己的父母,滿身輕鬆的陳飛滯了滯,但父母鬢角的點點灰白卻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卻仍舊繼續(xù)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道:“爸媽,你們吃吧,我有點兒事出去一下,晚上可能不回來了,不用等我。”
看著兒子一股風捲出家門,身形雖然依舊瘦弱,活力卻好像突然恢復了。
陳中訓和陸敏之欣慰之餘,也不免有些疑惑,明明陳飛和鄭雅薇兩個人在房間裡,怎麼兒子突然自己跑出去了?鄭雅薇呢?
不過,此時,陳中訓和陸敏之還沒有多想,只以爲年輕人突然想到了什麼特別的事情,而且看兒子那表情,應該是已經(jīng)和鄭雅薇好了吧?
老夫妻倆你看我我看你的對視了半天,終於,還是陸敏之擱下手裡的飯碗,走進房間去一探究竟。
滿懷著一腔喜悅推開門,陸敏之就看到鄭雅薇正趴在桌子上無聲地哭著。
陸敏之很是驚訝,立刻走了過去,詢問道:“小薇,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陳飛那個死小子欺負你了?”
鄭雅薇此時滿心的痛、怨、恨,聽到陸敏之詢問,不由更是難以自制,淚水涌的更快了。
陳中訓在外邊聽到妻子的詢問,心中疑惑,也跟了過來。看看鄭雅薇哭的幾乎窒息,老夫妻倆互相看看,想想兒子滿臉喜色衝出門的同時,鄭雅薇哭的這般痛……老兩個心裡同時隱隱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一念及那根心裡的刺,老兩口也顧不得什麼了,急忙走到鄭雅薇身邊,焦急問道:“小薇,你先別哭了,究竟是怎麼了?”
鄭雅薇哭了一通,情緒得到了釋放,也漸漸穩(wěn)定下來,在陳中訓和陸敏之急聲問了幾遍之後,終於止住了哭聲。
哭了半天,臉上眼淚鼻涕的,想來就是一片狼狽,鄭雅薇起身,也沒立刻回答陳中訓和陸敏之的詢問,急急地走進洗手間洗臉去了。
●T Tκan●CΟ
她這副做派,擱在往常,陳中訓和陸敏之根本不會有什麼意見,但今天這個情況,老兩口焦急如焚之下,鄭雅薇卻這麼一副情況,陳中訓和陸敏之不免都生出了一絲不滿,陳中訓更是變了變臉色。
對比鄭雅薇,他不免想起如今已是南市灼手可熱人物的顧爽,想起顧爽的清麗端正,想起顧爽在衆(zhòng)多領導、豪賈中間,仍舊進退有據(jù),不卑不亢的優(yōu)雅端莊,對鄭雅薇就生出一股不滿來。
陳中訓一直就是鄭父的下屬,原本指望著自家兒子優(yōu)秀娶了鄭雅薇後,不但兒子前途有著,而且自己也可以跟著再進一步。但十數(shù)年的經(jīng)營,卻突然成空,鄭雅薇的爸爸居然沒像先前傳言說的進入省委,反而被平調去了j省。
說起來,j省是經(jīng)濟大省,鄭雅薇的父親任了j省一個地級市的市長。可實際上,只要稍稍有些政治眼光的都能看出來,鄭雅薇的父親的仕途只怕就此止步了。j省那個地級市別說不是什麼特別好的城市,就說從省會城市調往普通城市,這明面上是平調,稍稍明白的都知道,這已經(jīng)是降了。更何況,j省雖然是經(jīng)濟大省,受到經(jīng)濟蕭條的衝擊也最大。鄭雅薇父親去的那個城市,企業(yè)大批倒閉,房地產(chǎn)市場幾近崩潰……根本就是個沒人願意去的爛攤子。想做出成績來?難如登天了。
陸敏之則是急得不行,卻沒有陳中訓想的這麼多。
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讓兒子與那個鄉(xiāng)村女人掰了,又好不容易看著兒子不再冷冰冰地躲著鄭雅薇,工作也爭氣,雖說剛剛病癒幾個月,這些年陳飛自己在機關也算是打下了很好的基礎,其沉穩(wěn)的作風,成熟的處事手段,已經(jīng)贏得了一片喝彩。據(jù)陳中訓所說,年底工作考評陳飛就有望得到提升,雖說二十八歲了纔剛剛成爲副局級,可陸敏之卻仍舊看好兒子,今後的前途是一片光明。若是能夠再和鄭雅薇結了婚,雖說鄭雅薇的父親已經(jīng)調走,但鄭家的老關係還是在的,陳飛昇遷就更是如虎添翼,局級、縣級,都不過是指日可待的。
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陸敏之可不想陳飛和鄭雅薇再鬧出什麼矛盾來。
她焦急地在原地轉了兩個圈子,終於忍不住就要追著鄭雅薇往洗手間裡走,卻被陳中訓一把拉住。
“幹嘛?我去看看小薇!”陸敏之有些不耐煩地詢問丈夫。
陳中訓臉色不虞,瞪了陸敏之一眼,強拉著妻子走遠了一些,這才低聲道:“你不用管!”
“爲什麼?眼看到手的兒媳婦,我可不能再讓那小子給壞了事兒!”陸敏之氣的差點兒跳起來。
陳中訓狠狠地瞪了陸敏之一眼,低喝道:“你怎麼就不動動腦子?鄭家現(xiàn)在什麼情況?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你再想想,那邊兒現(xiàn)在什麼情況?說千萬富翁都是少的,有那麼一份家產(chǎn),拿個市長也不換呢。再說了,你難道不知道,鄭家這一倒,你我還指望再上一步?更何況,小飛根本不在政治上,與其勉強他像我們一樣熬一輩子資歷也只是平平,還不如讓他去將那邊的家業(yè)接下來……”
“可是……”陸敏之的一肚子火氣,在聽到‘千萬’這個詞兒之後差不多立刻就消了,卻仍舊心存疑惑。
“別可是了,這事兒我們都不用管,就讓那小子自己去爭取。畢竟那邊兒還有小飛的親身骨肉,再說了,那邊兒我也打聽了,並沒有再交接什麼男人……你想想,還不就是等著小飛回心轉意呢?”陳中訓低聲分析著,陸敏之聽得認真,好一會兒,兩人才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只是,這兩個人商量的太過專注,卻沒有注意到,鄭雅薇早已經(jīng)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並將陳中訓最後的一段話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中。
一夜碾轉,臨近天色放亮,顧爽才昏昏睡去。
可頑固的生物鐘仍舊讓她按時在一大早就醒過來。
揉揉昏昏的腦袋,顧爽坐起身,看看坦著小肚子睡得四仰八叉的兒子,顧爽輕輕一嘆,拉過小被子給寶寶蓋了,卻沒有嚮往常那樣叫醒他,自去洗漱,開始慣例的早間勞動。
食鼠藤已經(jīng)繁殖成了四百多棵,在培育溫室和小樓後邊形成一大片。不過,顧爽在其間穿插著種植了好些瓶子草,別人問起來,顧爽也只說這片食鼠藤是捕蟲植物,也倒沒引起太多的揣測。
食鼠藤多了,每日清掃死鼠皮也成了一項繁重的勞動。拿著掃把一點點掃乾淨的話,顧爽的腰都有些直不起來了,爲此,顧爽專門購買了一個撿拾垃圾的夾子和一個輕便的小推車,小推車上放著一個大號的垃圾袋,每天顧爽就用夾子將一隻只死鼠皮放進垃圾袋,最後倒進沼氣池。這樣子,不用彎腰,搬運也輕便,這才使得顧爽完成起這項任務來輕鬆許多,也讓食鼠藤的秘密不至於被人發(fā)現(xiàn)。
剛剛撿完死鼠皮,顧爽正要將其送往沼氣池,寶寶穿著小褲衩光著小腳丫子就從樓裡衝了出來。
“媽媽,媽媽,你怎麼不叫我?是不是爸爸已經(jīng)來過了?”
顧爽苦笑一下,將車子上的垃圾袋繫好口,這才抱起肉乎乎的兒子走進屋,給兒子洗乾淨腳上的灰,自己也洗乾淨手。一邊安慰寶寶:“爸爸還沒來到呢……再說,爸爸就是爲了看寶寶來的,寶寶睡覺,爸爸也會等著寶寶睡醒的……”
聽顧爽這麼一說,寶寶才總算安下心來,乖乖地讓顧爽將他送進臥室,自己手腳麻利地穿衣服穿鞋子。
顧爽還惦記著外邊的死鼠皮,放好寶寶,和周老太打了個招呼,推著死鼠皮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