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山林,鬱鬱蔥蔥而清爽,霧靄盤桓,山間處處有茅廬,人稱此地積廬山,遍佈藥香,民風(fēng)淳樸。
琳瑯滿目藥物的木屋內(nèi),調(diào)試火候熬藥的卜桑桑全神貫注。
一個穿著藍(lán)布短裙的丫頭突然跑進(jìn)了屋內(nèi),欣喜叫喚道:“桑桑,他回來了,南竹先生回來了。”
卜桑桑一怔,旋即放下了手裡的活,竟有些急切地出去了,快步到了門口的山坡前眺望山溝裡的情形,看到了熱熱鬧鬧人羣中的南竹,不禁會心一笑。
她也不知道是爲(wèi)什麼,南竹在的時候不覺得,南竹離開久了後,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還有些想念。
“南竹先生回來了!”類似的話,山谷裡不時有人喊起。
聞聲而來的人越來越多,將南竹圍在了中間,嘰嘰喳喳聲一片,都在積極跟南竹笑臉打招呼,可見南竹在這裡的好人緣。
沒辦法,南竹在這裡的人緣是用錢堆出來的,譬如現(xiàn)在,就帶了一大堆東西回來,嘴裡喊著:“別急都別急,人人都有份。”
他每回來都是如此,不但肯在卜桑桑身上花錢,還願意在卜桑桑身邊人身上花錢,於是卜桑桑身邊的人都誇南竹好,積廬山這裡都快混成了南竹自己的家。
之前沒人能在積廬山混這麼熟,積廬山對外人還是挺冷清的,南竹是破天荒第一個。
當(dāng)然,他在這裡大手大腳賺來了好人緣,背後卻是另一羣人勒緊褲腰帶的苦哈哈。
“我去看南竹先生給我?guī)Я耸颤N禮物。”藍(lán)布短裙丫頭扔下話就飛奔而去了。
好一陣後,南竹才擺脫了那羣人,爬到了這山坡上,他雙腿已經(jīng)恢復(fù)了。
與卜桑桑面對後,他雙手將一個外形精美的匣子送到了卜桑桑跟前,“給,送給你的,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卜桑桑沒急著接匣子,而是順手捏住了南竹的脈搏查看,從南竹剛纔一路過來的情形,尤其是爬上山坡氣喘吁吁的樣子,看出了不對勁。
這一查看後,頓一臉驚訝道:“你的修爲(wèi)?”
南竹硬把匣子塞到了她的手上,不以爲(wèi)意地擺手道:“沒事,要不了多少年就能恢復(fù)。”
卜桑桑則好奇道:“你身體倒也正常,不是修爲(wèi)被廢,可修爲(wèi)卻沒了,怎麼會這樣?是不是去了仙府的原因,修行界都在傳你們進(jìn)了仙府。”
南竹點頭,“是的,不會有什麼事。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那個藥的配方藥材我知道了在哪,你想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卜桑桑頓時眼睛一亮,“好,你等等我。”
說罷轉(zhuǎn)身就走。
南竹很高興,就知道這辦法肯定是一騙一個準(zhǔn),見她是下山,趕緊問道:“你去哪?”
離去的卜桑桑背對著回了句,“我?guī)煾敢蚕肱宄模拔規(guī)煾敢黄鹑ァ!?
“呃……”南竹一臉的凝噎,他其實只想騙卜桑桑一個人走的,沒想再騙個老頭,尤其是實力比較強隨時能收拾他的老頭,會不會有麻煩?
可他又不能拒絕……
暗沉沉天空下燈火輝煌的海市對面,隔著一條海峽矗立在山崖上的掃塵寺一片沉寂和晦沉,寺內(nèi)的塔頂上倒是有白色柔光綻放出。
冥僧就在塔內(nèi)面對著那團(tuán)柔和的白光,恭敬合十著,講述著巨靈府一行的前後經(jīng)過。
待他講完安靜下來後,白光發(fā)出女人聲音道:“仙界,你想去嗎?”
冥僧默了一下,罕有的沒回話,反倒先問了句,“您是不是沐浴過天泉?”
以前他一直把這白光當(dāng)做神佛靈光來恭敬,巨靈府一行後,見識到了烏烏的情況,他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白光裡的女人聲音道:“長了見識了,這掃塵寺留不住你了,我會安排他人來打理,你去吧,去仙界修行去吧,這樣的機緣畢竟難得。”
“是。”冥僧欠身應(yīng)下。
白光女人聲音又道:“青牙已經(jīng)廢了,海市犄角旮旯裡的一些事,沒時間等他修爲(wèi)再重新修回來,得換人接手了,他留下做太上也不合適,我也念他一份舊情,與其等別人容不下他,不如他自己退出,你把他也帶走吧。”
青牙?冥僧一怔,神情有些訝異,這才意識到,海市那個地頭蛇的勢力居然也是這“神佛靈光”操控的,難怪之前讓照應(yīng)青牙,他心頭暗凜之餘,又欠身應(yīng)下,“是。”
“讓青牙把向真夫婦喊上,一起帶走,交代他們,這也是我的機緣,希望你們能幫我找到脫困的方法。”
冥僧不解,“向真?幫您脫困?”
“一個純粹的人,去了仙界可能會比你們走得更遠(yuǎn),他的執(zhí)著也是最有可能幫我脫困的人。至於我脫困的事,探花郎清楚,你們到了仙界再問他吧,去吧。”
“是。”冥僧應(yīng)下後,後退了兩步才轉(zhuǎn)身,經(jīng)過一扇窗口時,下意識頓足,看向了暗沉沉偶有波光的海面,腦海中閃過了某人的音容笑貌。 白光女人聲音似乎猜到了他的念想,“你應(yīng)該知道她想要的你給不了。該斷的時候就要斷,該離的時候就要離,斷舍離!”
冥僧幡然醒悟,又轉(zhuǎn)過身行了一禮,然後便安心下了塔樓。
走出塔,步入寺廟內(nèi)一番交接後,他脫下了身上的袈裟,放下了身上代表主持的物品,老和尚和年輕和尚都紛紛跟了出來送行。
到了大門外,冥僧轉(zhuǎn)身與他們互相合十拜別,又對著那座塔拜了拜,旋即徑直飛往了海市那邊。
完成白光女人的交代找青牙是一個方面,另外還要完成庾慶的託付,找到一個叫柳飄飄的女人,一起帶走。
他從海市上空飛過時,一個趴在陽臺上雙手撐著下巴的小狐妖恰好看到了他,只是並未看清是誰。
小狐妖是胡尤麗,她也不想操心到底是誰飛過去了,敢在海市明目張膽飛來飛去的,肯定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所以繼續(xù)看那冥海獨一塊的燦爛星河。
眼睛裡倒映著星光,心裡念想的卻是那個在此留下墨寶的天下第一才子。
她曾悄悄去過幽角埠,來回一趟要花不少路費呢。
也曾悄悄去過桃花居,花了錢去看那個什麼仙桃樹。看仙桃樹當(dāng)然不是目的,其實是想偶遇探花郎,或者偶遇小黑和其他兩位也好,可她運氣不好,一個都沒遇上,又不好意思說自己認(rèn)識探花郎,更不好意思自稱是探花郎的朋友。
自慚形穢,不好意思高攀。
於是又想在桃花居外偶遇,看能不能等到探花郎他們進(jìn)出,結(jié)果想等的人沒等到,倒是因爲(wèi)自己的鬼鬼祟祟被人套了麻袋給帶走了審訊,她也不知道抓她的人是誰,確認(rèn)她身份後也沒有爲(wèi)難她,直接給放了,可卻把她給嚇壞了,趕緊灰溜溜跑回來了,發(fā)現(xiàn)大人物的世界真不是她能輕易觸碰的。
最近有關(guān)探花郎的傳言不少,令人神往,聽說又開了仙府,聽說還是跟大聖他們一起耍呢,據(jù)說還有一條大如山脈的魚是在天上游的,沒有親眼見過,實在是無法想象的神奇,那纔是大人物的世界啊!
就因爲(wèi)傳言四起,導(dǎo)致最近向她打聽相關(guān)的人不少,哪怕是知道她跟探花郎關(guān)係並沒有多親近的,也會拉著她聊幾句探花郎,搞的她好煩,本來是要去出攤的,現(xiàn)在只能是在家躲清淨(jìng)。
原本是不用出攤的,慕名來住宿的人不少,能掙不少錢呢,後來是她自己覺得一直靠探花郎的名氣混飯吃不太好,時間長了實在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guān),於是乾脆停了對外住宿的生意,繼續(xù)做自己的小買賣。
“也不知他還會不會記得我…”兩隻尖尖的耳朵不時撲棱兩下的她看著星空喃喃自語。
記是還記得的,庾慶忘性不至於那麼大,只不過不會再輕易想起而已,哪怕是偶爾想起,她如果主動找上門去敘舊,對她的人生來說,也許又是另一番際遇。
可是她不好意思,於是只能繼續(xù)做自己的小攤販……
錦國京城,皇宮大內(nèi),一身官袍端著威儀的徐文賓剛從皇帝的御書房出來,剛跨過一道院門時,忽有一個小太監(jiān)湊了過來打招呼,“徐大人。”
“嗯。”徐文賓瞥了他一眼,也沒當(dāng)回事,繼續(xù)前行。
類似這樣巴結(jié)的太監(jiān),最近他已經(jīng)習(xí)以爲(wèi)常了,他也清楚是怎麼回事,無非因爲(wèi)他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
誰知小太監(jiān)卻亦步亦趨跟上了,還又喚了聲,“徐大人。”
這次的語氣,留步的意思很明顯。
徐文賓頓步回頭,有些意外地看著對方,問:“有事?”
小太監(jiān)連連欠身,小聲道:“貴人有請。”
徐文賓哦了聲,“哪位貴人?”
小太監(jiān):“勞煩徐大人跟奴婢來。”
徐文賓皺了眉頭,不過看了看四周的護(hù)衛(wèi)森嚴(yán),被暗算的可能性不大,遂帶著疑惑跟了去。
一路跟到一座庭院的月門前,小太監(jiān)做了個請的手勢,便低頭轉(zhuǎn)身而去了。
站在門口,也能看出院子裡的冷冷清清,裡面別說半個守衛(wèi),連個人影都沒有,他還真有點不敢貿(mào)然進(jìn)入。
嘎吱,裡面緊閉的房門打開了,出現(xiàn)了一個身穿黃裙裳的明媚嬌俏女子,朝他招了下手,說話也不客氣,“進(jìn)來。”
什麼皇帝面前的大紅人,人家壓根不放在眼裡。
徐文賓略怔,對方未必認(rèn)識他,他在京城卻多次見過對方,地母的小徒弟文若未。
竟是這位找自己,他不禁微露苦笑,之前庾慶那廝讓他給鍾若辰一個交代,他還正不知道哪去找人,畢竟司南府的主要人員都躲起來了,他所有的消息渠道都摸不到半點線索,不想?yún)s被對方主動找上了。
感謝“Hanyun”飄的大紅花捧場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