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音提的建議是很及時的。
在雲州,寡婦再嫁,和離後再嫁,甚至三嫁四嫁,都是常見的事。
沒人會因此說嘴,也沒有宗族會因女郎被人欺負,就逼著女郎自盡。
宗族只會找到那個男人,然後打斷他的腿!
京都就不一樣,隨著纏足之風盛行,對女子的束縛也越來越多,開始講起三從四德。
顧南夕在雲州待久了,還真沒意識到,在京都,女子被人欺負後,會遭受到來自家族和社會多大的壓力!
“書音,我讓方臘在三天內出城,已過去一天。”
顧南夕揉揉額角,監視他們出城,是個大工程,太缺人手了。
“書音,我需要有人幫忙整理一些財物。你和明貞都是當家主母,在這方面有經驗。我給你們一個令牌,你們可以徵調任何人!只要把此事辦好,事後絕不虧待你們。”
“願爲雲國公效勞!”
書音和雲明貞接過令牌,馬不停蹄地去找人手,以前接觸過的管事娘子,各家掌櫃……多多益善。
書音原以爲整理財務是在一個屋子裡整理賬本,等人手到齊後,他們卻被人分別帶到京都各個城門。
城門由兩列雲州士兵守衛,在牆根下則擺了好幾排大籮筐。
左邊的大籮筐裡放著一袋袋糧食,右邊的大籮筐則放著各色首飾和銅板。
雲州士兵對著排隊出城的亂軍,喊道:“你們都給我自覺一點,雲國公有令,一個銅板都不許帶出京都!先把身上的財物扔到右邊的筐子裡,然後再去左邊拿一袋糧食。”
有人老老實實地掏空身上最後一個銅板,但大多數人都藏著掖著,最後被搜身的雲州士兵發現,挨一頓打。
這就導致出城的速度很慢。
帶書音來的雲州士兵指指籃筐,對書音道:“你們的任務就是把這些東西整理在冊,最好能做個估價。”
書音麻了,這任務有點重啊。
雲明貞低著腦袋,鼻間傳來亂軍身上酸臭的氣味,讓她腦子一陣發暈,那一日……
“明貞,幹活了!”書音催促道。
雲明貞坐如針氈,但要整理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忙著忙著,她便沉浸其中。
書音見雲州士兵實在是辛苦,就提議,讓僱傭些娘子來搜身。
爲何是娘子?
因爲娘子心細,且對於藏錢一道,頗有研究。
雲州士兵想了想,同意先僱個二十人,結果效果出奇的好。
於是,他們增加了五百人!
出城的速度一下子就快起來。
顧念夕得知此事後,大加讚賞。同時下令,宣告整個京都,不可私下對女子用刑,不可逼迫女子自盡。
命令很霸道,也造成了許多非議,但效果很好。
顧南夕忙得焦頭爛額,方臘也是如此。
各路渠帥在密謀,南下後,要從哪裡打起。這次,他們要學雲國公,好生經營一塊地盤。
……
李傲天帶援軍去京都了。
官家逃跑了。
蘇玄明被任命爲京都太守,準備守城了。
城沒守住,京都真的被破了!
亂軍要屠城了!
雲國公來了!
一則則的消息,看的人眼花繚亂。衆人懸著的心七上八下,在聽到雲國公來了後,徹底落下來。
留守在綏寧縣的三萬大周禁軍,在收到消息後,直接找到桐汭縣縣的阿達,全體投降。
爲何是找阿達,而不是找李明德?
因爲他們覺得,他們同阿達更熟悉一些。“李將軍說讓我們斷後,斷啥後啊?官家跑得那麼快,我們剛準備出發,他們就跑了。”
“嗨,我纔不去賣命呢!我可是京都人,全家老少都在京都。留著這條命,去保護我的家人不好嗎?”
阿達問他們,就這樣投降了,不講點條件,會不會後悔?
禁軍吃著香噴噴的泡麪,拍著大腿道:“後悔!特別後悔!後悔沒早投降。”
瞧瞧人家雲州士兵的待遇,再瞧瞧自己的,相差十萬八千里呀。
綏寧縣的禁軍投靠顧南夕後,最尷尬的就是相州。
整個北面,除了相州,全是顧南夕的地盤。
相州還有十萬守軍,這是打呢?還是不打呢?
相州郡守稱病,不肯管事。
被推上來的謝大人左右爲難。
打,肯定是打不過。
不打,不得被人戳著脊樑骨罵?還懂不懂什麼叫忠君愛國?
“大人,宋知州求見。”
謝大人一腦門子黑線,他是真不想見到宋知州:“叫他進來。”
宋知州穿著織金長袍,手上拿著一把摺扇,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謝大人一看見他臉上的笑意,就忍不住酸溜溜道:“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恭喜宋郎小人得志。”
“哈哈哈。”宋知州眼神熠熠,勾起的嘴角壓都壓不下去。
謝大人轉過頭去,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宋知州很是自來熟,自己找了一個椅子坐下,還讓小廝給自己泡杯熱茶:“謝大人,來者是客,何況我還是雲國公的義子,趕緊把你珍藏的大紅袍拿出來。”
謝大人緊緊抿脣,忍著怒氣,叫人把茶葉拿出來。
宋知州打開摺扇,輕搖:“謝大人,關於相州,您怎麼個想法?”
“沒想法。”
“嘻嘻,我們倒是有很多想法。”
“你們是誰?”
“宋家,柳家,崔家,花家,黃家,陸家……”
比起謝大人和相州郡守的愁雲慘霧,這幾家歡喜瘋了,天天都在敲鑼打鼓。
黃家甚至擺起流水席,慶祝雲國公駕臨京都。
懸壺居義診三日,陸家的女眷們辦各種宴會,主題是對雲國公歌功頌德。
宋知州的媳婦,則興致勃勃地打包行李。
哈哈,她要回京都!回孃家!榮歸故里!
謝大人冷哼:“一羣小人。”
宋知州不生氣:“您高光亮節,但也要爲十萬相州將士考慮啊。”
謝大人心中悽然,考慮個屁,別看自己還擔著個相州通判的名頭,若要讓這些人去打雲國公,自己怕是連一個人都指揮不動。
宋知州:“您到底在猶豫什麼?”
“死不可怕,就怕遺臭萬年。”
宋知州懂了,謝大人並不是真的硬骨頭,他只是格外看重名聲。
“等我幾日,我親去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