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下意識地看了江慕凡一眼。
“凡兒這傢伙，不會讓人省心的，你——”舅舅說著，卻被江慕凡打斷了他的話。
“舅舅——”江慕凡道。
舅舅看了他一眼，笑著對小曼說：“你看看，看看這傢伙！”言罷，舅舅猛吸了一口煙，然後咳嗽了起來。
江慕凡起身走過去，一把將舅舅手中的煙搶過來，按在菸灰缸裡摁滅了，怪怨道：“早就勸你別抽，還非要抽。”
舅舅笑了，不語。
小曼知道江慕凡很霸道，可是今晚他的這種霸道，似乎有種其他的感覺，那是孩子氣吧！
這麼想著，小曼的心中有種釋然的感覺，不自覺地微笑了。
“你剛纔的話，是誰讓你問的？”舅舅突然言歸正傳，正色道。
江慕凡還沒回答，舅舅就說：“是你爸吧？我就知道是他！”
“舅舅，穎兒她，難道不是——”江慕凡問。
舅舅長嘆一聲，目光掃到小曼，不自然地笑了下，問江慕凡道：“你們兩個是要結婚的嗎？”
小曼臉一紅，不知怎麼說。
“和她沒關係。”江慕凡道。
“凡兒，畢竟是關係到你母親的事，如果蘇小姐和你不是一家人，這些話，我是不能當著她的面說的。”舅舅正色道。
從舅舅的反應上，江慕凡和小曼都已經預料到了一些可能的情況。
“舅舅，您說吧！”江慕凡坐在小曼旁邊，抓住了她的手，似乎是想要從她的身上得到一些力量。
小曼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反握住。
舅舅看著這一幕，不禁長嘆一聲。
小曼從來都沒有見過江慕凡如此，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似乎是失去了支撐他生活的勇氣一般，一直低著頭，兩隻手插在頭髮裡，低著頭一直盯著地面。
她抱住他，緊緊地抱著。
屋子裡連舅舅的嘆息聲都沒有了。
良久之後，江慕凡苦笑著嘆了口氣，坐起身喝了口茶，問道：“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和穎兒一樣，根本就不是江家的孩子？”
小曼的心揪緊了，她擔憂地望著江慕凡。
舅舅搖搖頭，小曼發現江慕凡的手抖了，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茶杯已經掉到了地上，茶水灑出來，打溼了地毯。
“怪不得，怪不得他——”江慕凡喃喃道。
“江慕凡，別，別這樣！”小曼低聲道。
江慕凡扭過頭對她笑了下，好像是在安慰她一樣。
“不會的，我沒事，沒事。”他說。
小曼緊緊握住他的手。
“凡兒，其實，穎兒的事我很清楚，她的生父是我的一個好朋友。可是你，我想，你和她不一樣——”舅舅勸道。
“有什麼不一樣的？”江慕凡的語氣幾乎到了讓人極度陌生的地步。
“怪不得江東海一直那樣對待我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天啊，這世上的事情怎麼會這樣諷刺？那個人，那個人，到頭來，到頭來竟然變成了理所應當，竟然——”江慕凡幾乎是在狂笑，那樣讓人擔憂。
人生原本就是一齣戲，編劇就是命運。都說命運無常，那麼，這樣無常的命運編出來的人生大戲能有什麼譜呢？
此時此刻，蘇小曼就是這樣的心情，而江慕凡，只是覺得自己的生命太荒唐了！
“楚先生，您既然早就知道，爲什麼不跟江慕凡講？”小曼盯著江慕凡的舅舅，問道。
“這種事，說出來只會讓大家更難受。如果不是凡兒來找我問，如果不是江東海讓凡兒來問，我這輩子都不會說的。”江慕凡舅舅嘆道。
小曼望著江慕凡，他的眼中，沒有一絲神采。
“凡兒，你父母的婚姻是個悲劇，這個悲劇的製造者縱然是你的爺爺和外公，可是，你父母自己的行爲將悲劇加深了。他們結婚的時候，你父親根本不同意，後來有了你，大家希望你的出生會改變他們的婚姻狀況，可是，事情越來越糟。”舅舅道。
“我又不是江東海的兒子，怎麼可能會緩解他們的關係？笑話！”江慕凡苦笑道。
“江慕凡——”小曼道。
江慕凡也不看她，也不出聲。
“凡兒，你和穎兒不一樣的。你媽媽很明確地跟我說過穎兒的生父是誰，可是你，她一直都堅持你是江東海的兒子，所以——”舅舅道。
“舅舅，您別再安慰我了。其實，我早就意識到了，卻總是自欺欺人！本來嘛，虎毒不食子，如果江東海是我和穎兒的父親，他應該也不會那麼對待我們的。”江慕凡打斷了舅舅的話，嘆道。
“江慕凡，你別這樣想，舅舅他不是那個意思的。”小曼勸道。
江慕凡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道：“我不是那麼脆弱的人，而且，而且，江家對於我來說，也不是那麼重要，起碼沒有我自己想象的那麼重要。”
“江慕凡——”小曼聽他這麼說，心裡一陣陣揪地疼。
“舅舅，時間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去了。改天我再請您喝茶！”江慕凡起身，對舅舅說道。
舅舅只好訕笑，說：“好吧，那我不留你們了。”又對小曼說：“凡兒就麻煩你了，蘇小姐！”
小曼點點頭，便跟著江慕凡走了出去。
兩人回家，又是一路無話。
認識他這麼多年，小曼幾乎沒有見過他這般沉默，沉默的讓她害怕。
“江慕凡，別想太多——”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可是他連這樣的話也沒讓她說完。
“你現在有了父親，我卻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咱們兩個還真是，嘿嘿。”他雖然笑了，那笑容卻根本沒有讓她感覺到任何的溫度。
“江慕凡，別這樣，你舅舅也沒說你爸爸不是江東海啊！可能，可能只有你妹妹不是江家的孩子，而你——”小曼道。
江慕凡搖搖頭，說：“就算他江東海是我親爸爸又怎樣？難道就因爲我媽媽和別人生了穎兒，他江東海就要詛咒我們嗎？我媽媽是愛他的，我很清楚。如果不愛他，她怎麼會願意忍受江東海那麼多年的冷落和羞辱？如果不愛他，她早就離婚走了，怎麼會留在江家？”
小曼沉思道：“你懷疑你媽媽出軌只是爲了報復你爸爸，只是爲了引起他的注意？”
“太傻了，是不是？”江慕凡苦笑道。
小曼沉默了。
“她一定愛的很苦吧！”許久之後，小曼長嘆一聲，說道。
江慕凡的神色凝重，沉默不語。
對於江慕凡來說，今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他的不眠，也是另一個人不能入眠的原因。
小曼知道，如果江慕凡不是江家的孩子，那麼，他很難繼續在匯亞存在下去。可是，匯亞不能離開他，至少在短期不能離開。那樣一來，江慕凡的處境就會極爲尷尬。
又或許，這一切只不過是她多餘的猜想，江慕凡的身世，可能沒有她想的那麼複雜。他舅舅不也說他媽媽堅持他父親就是江東海嗎？
小曼很容易讓自己安心，可是江慕凡不同。
第二天早上，和平時不一樣，江慕凡沒有直接去公司，而是在電話裡給屬下交代了一些事情，就給爺爺打電話，去了江家。這些，小曼並不知情。
整個一天，小曼也沒有江慕凡的任何消息，可是她依舊擔心他，不得已，只好翻出程昱風的手機號打了過去詢問。
程昱風說江慕凡今天沒有去上班，小曼的心裡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程特助，如果他的行爲有任何異常，麻煩您及時告訴我，好嗎？”小曼道。
“好的，蘇小姐放心。”程昱風心裡納悶著。
小曼的心一直懸著，根本不能輕鬆。她給江慕凡打電話，卻是沒人接聽。
他到底出什麼事了？江慕凡，你怎麼了？你去哪裡了？
心裡擔憂著他，小曼也沒心思工作，不得已就跟葉梓辛請了假，去了好幾個她認爲江慕凡會去的地方，可是她根本沒有任何發現。後來，她甚至還通過程昱風要到了江慕凡舅舅的電話。
“他沒有找過我，出了什麼事嗎？”江慕凡舅舅問道。
小曼也不知該怎麼說，事情關係到江慕凡的未來，她也豁出去了，就跟對方說：“我只是擔心他出什麼事。他那個人，很固執的，如果一旦認定自己和江家無關，那他——”
舅舅卻根本不容她這樣想，打斷了她的話：“他就是江東海的兒子，這一點絕對假不了。蘇小姐，你不能假想什麼，只能認定這一條。否則，你的懷疑會影響到他。”
小曼沉思道：“那您的意思是，他也許——”
“沒有也許，他就是江東海的兒子！”舅舅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極爲果斷。
“您爲什麼——”
“蘇小姐，凡兒爲江家付出了那麼多，江家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都是凡兒努力的結果。你明白嗎？”舅舅道。
“我知道。”
“那好，既然凡兒那麼認定你，我拜託你，我代表他死去的媽媽拜託你，照顧好他，他是個可憐的孩子，他不該落得被拋棄的下場。”舅舅道。
小曼仰起臉望著陰沉的天空，心裡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