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凡將杯子拿過來放在桌上,握住她的手。
“江慕凡,怎麼會這樣的?他怎麼是我爸爸?”她追問道。
到了這個(gè)時(shí)候,江慕凡才將自己知道的事告訴了她,小曼的臉變得慘白。
“你爲(wèi)什麼要瞞著我?”她一下子甩開他的手,盯著他。
“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難道不好嗎?”江慕凡柔聲道。
“他不是我的親人!我出生在這個(gè)世上,根本就是多餘的,他們都討厭我,所以纔不要我才拋棄我的——”她的情緒很激動,江慕凡緊緊抱住她。
“傻丫頭,不許這麼說,沒有人討厭你的,別這麼說了。”
“江慕凡——”她哭了出來,放聲痛哭著。
他只是靜靜地抱著她,他知道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在等待著團(tuán)聚的一天,等待著自己被父母疼愛的一天,可是這一天來得這麼晚,連他都要失去耐心了。他知道她有多麼羨慕德嫺,羨慕德嫺像公主一樣被父母和家人呵護(hù),而她什麼都沒有。灰姑娘有仙女的幫助,可她蘇小曼,連個(gè)說話的人都沒有,還談什麼幫助?雖說她不像辛德瑞拉那麼悽慘,可內(nèi)心都是一樣的。
“曾先生想要認(rèn)你,你也可以試著接受他,怎麼樣?”江慕凡道。
小曼搖頭,說:“當(dāng)初他們能拋棄我,現(xiàn)在突然說要做我的父親,你讓我怎麼接受?”
“會多一個(gè)人愛你,難道不夠嗎?”江慕凡問。
“我不信他會愛我,如果愛我的話,當(dāng)初爲(wèi)什麼要拋棄我?我不會相信他的。”小曼說。
“你不想知道你媽媽是誰嗎?你不是一直想要找到媽媽的嗎?”
“不想了,我跟你說過的,過去我很想媽媽,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不想她了。過去我總是告訴自己,媽媽來了,就會給我做好吃的東西,會給我買漂亮的衣服,現(xiàn)在,我不需要了,我自己可以活得很好。她即便不回來也沒關(guān)係,她喜歡在哪裡就去哪裡,跟我沒有關(guān)係。同樣,曾效之也和我沒關(guān)係。”小曼說,她的語氣絲毫沒有猶豫的感覺。
房間裡一片寂靜,兩個(gè)人誰都不說話。
許久之後,江慕凡才開口。
“蘇小曼,你知道嗎,那個(gè)人,我說的是江東海,從我記事以來都沒有誇獎(jiǎng)過我,沒有像南叔對子柯那樣關(guān)心過我。直到我媽媽去世之前,我一直都在努力著,想要得到爸爸的讚許和關(guān)愛,可是,不管我做什麼,不管我做的有多好,他都不理會我。那些年,我最想要的一樣?xùn)|西就是爸爸的認(rèn)可,可是我得不到。”江慕凡說話的速度很慢,語氣也低沉了下來。
兩人相識這麼多年,小曼從來都沒有聽他說過去的事,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那些和父親的過往。此時(shí),聽到他這樣說,小曼的心疼了起來,她握住了江慕凡的手。
他拍拍她的手背,嘆了口氣。
“你不覺得咱們兩個(gè)人很像嗎?我是說心路歷程方面。咱們兩個(gè)人其實(shí)都在期待得到家庭的溫暖,可是我們偏偏沒有。蘇小曼,我早就沒有了這樣的機(jī)會,可是你還有。我能感覺出來,曾先生是真心要和你相認(rèn)的。你就當(dāng)做是給自己一個(gè)機(jī)會,試著接受他,或許,一切都會和你想象的不一樣呢?”江慕凡望著她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
小曼低下頭,緊緊攥著他的手,說:“你說你沒有機(jī)會,事實(shí)上,我也沒有,早就沒有了。”
江慕凡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今天好累,我們早點(diǎn)睡覺吧,明天回家。”她鬆開手,說。
“明天——”江慕凡沒想到她這次如此果決。
“是啊,明天我們就走,或者,我們在這裡逛逛,難得出來,就當(dāng)做旅遊,怎麼樣?”她笑著問,全然沒有了之前那種壓抑的神情。
江慕凡其實(shí)想告訴她,明天曾效之要過來看她,卻還是沒說出來。
不管她做什麼樣的選擇,他都會守在她的身邊,一如多年一般。
“也好,我記得好像從來沒有給你買過什麼東西,不如明天你來選?”江慕凡低頭望著她,笑問。
她用力點(diǎn)頭,笑了起來。
夜幕籠罩著大地,人間的燈與天上的星相互交映。
今夜,小曼又是難以入眠,儘管今天很累,可是這突然的變故,讓她根本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睡意。看著江慕凡的睡臉,她輕輕推開被子下牀,走到客廳裡,從坤包裡取出錢包,在燈下看著那張?zhí)摂M的和母親的合影。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把照片取出來,撕碎了扔進(jìn)垃圾桶。
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
她總算明白了一點(diǎn),爲(wèi)什麼自己多年來活得那麼壓抑,爲(wèi)什麼自己多年來那麼渴望有人可以讓自己依靠,原因就在於她一直在盼望一個(gè)完整幸福的家庭,而事實(shí)告訴她,她根本得不到。
正是因爲(wèi)有了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人活著纔會痛苦。而她,再也不想那麼痛苦、揹負(fù)那麼重的期盼。
媽媽,你不來找我,那我也不會再等你了。爸爸,不是你想要和我相認(rèn),我就屁顛顛地跑去認(rèn)。這麼想著,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對自己笑了笑,返回了臥室。
“江慕凡——”她大叫一聲。
他猛然睜開眼,盯著她。
“你幹嘛老是要佔(zhàn)我的位置?”她大聲道。
他尚在夢中,還沒有完全醒過來,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小曼走過去,掀開被子,指著牀,說道:“你看看你給我留了多少地方?”
江慕凡看了一眼她指的位置,然後又盯著她。
“每天都這樣啊,你知不知道你都要把我擠下牀了?”她看起來很生氣。
“是嗎?我怎麼都沒感覺?”他說道。
說完,他繼續(xù)倒頭就睡。
看著他又給她留了那麼一點(diǎn)地方,她氣急,坐到牀上開始推他,卻被他一把拉到自己懷裡。
“乖一點(diǎn),睡覺!”他閉著眼說道,還似乎是怕她亂動,直接用腿壓住了她。
她想要推他,根本沒有效果了,因爲(wèi)他已經(jīng)睡著了。
江慕凡啊江慕凡,小心我哪天往你的那一頭放大頭針扎你。
她心中這麼想著,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他被滿牀的大頭針扎的大跳的情形,滿足地露出了笑容,閉上眼睡去了。
另一方面,在江家。
孩子們都睡了,溫敏萱回到自己和丈夫的臥室,卻見他坐在窗前,身邊的地上東倒西歪躺著幾個(gè)酒瓶。
“你的身體不能喝酒,你怎麼忘記了?”溫敏萱說道。
江東海拉住她的手,深深地望著她。
“對不起,敏萱,這麼多年,你跟我吃苦了。”他說。
溫敏萱笑著搖搖頭,說:“你說這些話幹什麼?我們不是說好一起同甘共苦的嗎?”
“慕凡對我的成見太深了,他現(xiàn)在對你和孩子們都——”江東海嘆道。
“別說這個(gè)了,我們一家人過去什麼都沒有,不是一樣過得很開心嗎?江家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慕凡打拼出來的,我們怎麼可以要求他把自己的東西分給清楠和清雨呢?孩子們只要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可以養(yǎng)活自己就好了,我們沒必要強(qiáng)求太多,你說是不是?”溫敏萱道。
“都是我拖累了你們,對不起!”江東海撫摸著妻子的臉龐,說。
溫敏萱搖頭。
“我會和慕凡好好談?wù)劦模惴判摹!苯瓥|海道,溫敏萱不語。
“你覺得他是要和那個(gè)蘇小曼結(jié)婚嗎?”江東海突然問。
“應(yīng)該是吧。”
江東海笑了下,沒說話。
第二天一大早,小曼和江慕凡就出門了。
這座城市她從來都沒有來過,因此很好奇,還專門買了一張地圖,拉著他坐公交車,看到哪裡有古蹟就下車,哪裡有小吃街也就跑去。江慕凡很少見她這樣沒心沒肺地笑,雖然要被她逼著嘗那些從未吃過的食品,還要被她拉著到處走。不知怎的,看著他無奈地皺眉,她就滿心的歡喜。 ωwш ▲Tтká n ▲Сo
在那條知名的民俗街上,她給他戴上了很奇特的帽子拍照,氣得他真想揍她。
“噯,江慕凡,拜託你表情豐富一點(diǎn)行不行?你臉上的肌肉僵住了嗎?”小曼邊走邊說。
“我又不是賣笑的,幹嘛要那麼豐富的表情?”他沒好氣地說。
她停下腳步,踮起腳揪著他的臉頰,說道:“臉上要有笑容,心情纔會好,明白嗎?”
他推開她的手,說道:“全是你的歪理!”然後繼續(xù)往前走。
“小心眼!”她說了句,趕緊追了上去。
有個(gè)人坐在車子裡靜靜地看著他們兩個(gè),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
“老爺,看起來小姐和江總感情很好啊!”阿元在一旁說道。
“是啊,難得有這樣一個(gè)人照顧小曼。”曾效之笑著說。
阿元不語,曾效之突然問:“少爺最近有什麼動靜?”
“前天帶著他那兩匹馬去跑馬了,聽說還贏了不少。”阿元道。
“一天到晚盡幹些沒用的事。”曾效之不悅道。
說罷,曾效之視線移向車窗外,那兩個(gè)年輕人早就走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