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敝扃虞p笑,擡腿走進了屋。他總算走到了項菲儀身邊,細(xì)細(xì)看去,這姑娘,是真的瘦了許多。依舊白皙的臉上,卻沒有早些時候的水潤,更多的是蒼白,血色太少。他心疼,伸手去撫項菲儀隨便用髮帶綁著的發(fā)。
項菲儀紅著眼,卻突然笑。她說:“這夢好真實,跟真的一樣,觸感清晰的讓人害怕。哥哥,你在哪裡呢?你也想菲儀了麼?所以特意來到菲儀的夢裡面,來告訴菲儀,不要害怕。是這樣麼,哥哥。”
“菲儀?!敝扃右布t了眼眶,哽咽的,快要說不出話來。”
“噓。”項菲儀豎起食指抵在他的脣上。手指的溫度透過他的脣,傳達(dá)到腦海裡。有些冰涼,卻是最最熟悉的味道。“不要說話?!表椃苾x笑,一臉小孩子的任性模樣。
朱瑛佑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再睜開的時候,他眼中只剩下滿滿的寵溺。他只是笑,真的不再說話。
項菲儀放開那隻觸碰著朱瑛佑的手,手指舒展,指尖繞過他的發(fā),纏成一圈又一圈。
她輕嘆,笑的孩子氣:“夢裡的哥哥真好說話,乖的就像弟弟一樣。其實菲儀一直很想要個弟弟呢,可惜,大哥太男人,從來不肯讓菲儀擺出一副能幹姐姐的樣子?!?
朱瑛佑想笑,彎了嘴角,又強迫自己擺正了表情。
“從來沒有人知道菲儀想要一個弟弟呢,這可是菲儀的小秘密?!表椃苾x吐了吐舌頭,瞇著眼壞笑?!捌鋵嵃?,想要弟弟的原因,只是因爲(wèi)可以擺出一副大姐的姿態(tài),驕傲耀眼。妹妹是用來疼的,弟弟,卻偶爾可以欺負(fù)一下嘛?!闭f完,還捂著嘴呵呵笑。
朱瑛佑好久沒看到過這樣古靈精怪的項菲儀,他捨不得打破這份美好,只安靜的看,安靜的因爲(wèi)項菲儀笑而開心,安靜的因爲(wèi)項菲儀的消受而心疼。
“哥哥,我真想你。我們好久好久沒見到了呢。自從……從什麼時候來著?絮茵懷有身孕那會兒麼?不說的話,我都快要忘記了。那時候我們也只是匆匆見了一面,後來絮茵因爲(wèi)我出了事故,又被我的破爛主意害的失了寵,致使整個朱家受了牽連?!闭f到這裡,項菲儀低下頭,細(xì)瘦的身子瑟瑟發(fā)抖。
立夏的天,氣溫已經(jīng)很高,宮裡的人都換上了應(yīng)季的衣裳。清一色輕薄的深衣,保暖又不至於熱。恰恰剛剛好。
朱瑛佑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將手放在了項菲儀的雙肩上。他喊:“菲儀。”
項菲儀身子有一剎的僵硬,她緩緩擡頭,怔怔看著面前的男人。她張嘴,閉上,又張嘴,又閉上,嘗試了很多回。朱瑛佑也不急,就安靜的看她。
項菲儀終於開了口,喊:“大哥?!鄙碜与S同話語,瞬間撲住了那個高大的男人,緊緊摟著捨不得放手。
“菲儀?!?
“如果這是夢,請求您讓我再多做一會兒好麼。我的要求不高,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好。讓我,休息一會兒吧。”說完,她就著抱住朱瑛佑的姿勢,就那樣,安安穩(wěn)穩(wěn)的,睡著了。
朱瑛佑很快就發(fā)現(xiàn)項菲儀睡著了的事情。他一愣,呆呆看著抱住自己腰腹的姑娘。忽然,便輕笑了起來。他擡手,緩緩撫上項菲儀的臉。那張小時候總是被他捏了又捏的白嫩臉龐,雞蛋一般,細(xì)滑而溫潤。
項菲儀的臉依舊柔軟又有彈性,光滑細(xì)白。但是卻少了些紅色,透著點病態(tài)的模樣。
朱瑛佑笑著笑著,卻忽然落了兩滴淚。他低聲念:“菲儀。菲儀?!币贿吥?,一邊用力盯著那姑娘的臉,捨不得移開視線。
他拉住項菲儀的手,想換個姿勢,把項菲儀抱上牀。但是那緊緊摟著他的手,在夢裡也堅守著自己的任務(wù),堅決不肯放開。項菲儀甚至收的更緊了一些,嘞的他有些生疼。
朱瑛佑輕嘆,只能就著這姿勢,半抱起項菲儀,一步一步挪到裡屋,將項菲儀放在了牀上。走動的時候,項菲儀再也維持不住原來的模樣,終於一點一點鬆了手,手臂落了下來。
朱瑛佑把她小心翼翼放好,又扯過薄被,將她蓋的嚴(yán)實。而後,他拉過凳子,就坐在牀邊,看看項菲儀的睡顏,默默發(fā)呆。
項菲儀這一覺睡的很香。她這一陣一直情緒不佳,睡眠也淺的很。夜裡總是睡不著,白天天剛矇矇亮,又睜了眼。她滿腦子都是姬貴妃的臉,還有錦屏看著姬貴妃的那雙眼睛。她腦海裡不斷的迴響著她們的話“錦屏。”,“小姐”。好像詛咒一般,揮都揮不去。
項菲儀閉上眼,耳邊就不停的重複起那些話。姬貴妃和蕭太后的,姬貴妃和錦屏的。一遍又一遍,魔咒一般。
她看到朱瑛佑的臉,不管是在現(xiàn)實還是在夢裡,即使是說她逃避,她也覺得心甘情願。因爲(wèi)她知曉,這個人,無論如何,都會在她身邊,爲(wèi)她撐起一片天。
無關(guān)於愛情,而是那種,刻進骨子裡的念頭。這個人,在她的身邊,所以即使天要塌下來,他也會爲(wèi)她撐著,不捨得她被傷害一分一毫。
項菲儀知曉朱瑛佑的深情。但是她只把他當(dāng)哥哥,從來那般堅持。因爲(wèi)她知曉,這一世,她的心,早就丟失在另一個人的身上。而這個人,是她的哥哥,一輩子,也只會是他哥哥。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殘忍也好。但是這個哥哥,她是真心實意相信的。她是那樣想要回到從前,回到那個兄友弟恭,母慈子孝的日子裡。她的哥哥,還是她最好的哥哥,疼她,呵護她,寵溺她。沒有別的什麼旁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有那些毫無道理的煩惱。更沒有勾心鬥角機關(guān)算盡。
項菲儀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一個時辰。她睜開眼,便看見那張笑盈盈的再熟悉不過的臉?!按蟾??”
“是我。菲儀。大哥來看你了?!?
朱瑛佑早就知道項菲儀的心思,她只把他當(dāng)做哥哥,這件事情,他再清楚不過。但是他嘗試了很多遍,卻過去這樣長時間,他依然沒辦法拾回早就遺落的心。
他掙扎過,怨恨過,到最後,也不過剩下一聲長嘆,勾了脣,笑自己庸人自擾。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爭也爭不來。倒不如順其自然,靜待事態(tài)發(fā)展。
他想,興許現(xiàn)下自己還放不開,但是誰知道以後的事情呢。說不準(zhǔn)就是明天,忽然就遇見一個眉眼溫和的女子,一江春水,攪了他一片凡心。
他也終於明白,自己也並沒有那般執(zhí)著,不過是習(xí)慣了這樣的疼愛,怕是一輩子,都要把這傻姑娘,捧在掌心上的。畢竟,那是自己從小就立下的誓言,從他瞧見項菲儀的那一刻,就同自己立的誓,這一世,護她平安周全。不管她結(jié)果如何,至少,儘自己所能的給與她,讓她開心。
項菲儀眨巴著一雙眼,直愣愣的看著她牀前的人。她喊:“大哥。”
大哥。大哥。大哥。聲音是那樣柔軟,好似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禮物的小傢伙。是滿心的歡喜和明媚的藏也藏不住的笑。
“大哥,這是真的麼,我不是在做夢麼?”
“這是真的,菲儀。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項菲儀臉上笑意盈盈,鼻子卻酸的厲害。於是她彎著嘴角,皺著鼻子,整張臉都快要扭曲起來。
朱瑛佑大笑,伸手就去揉她腦袋。他罵:“笨蛋,醜死了。”
“呵呵。”項菲儀低頭,拿手揉了揉眼睛。等再擡起頭的時候,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片笑意。她喊:“大哥。大哥。大哥?!?
“別喊啦,這不是在這兒麼。”朱瑛佑勾了脣,一臉寵溺。
於是項菲儀閉了口,只拿眼盯著牀前的這個男人。
“你啊,這麼久了,還和小時候一樣?!?
“我小時候什麼樣?”
“你不記得了?”
“記得。不過想知曉在哥哥心裡面那個菲儀,是什麼樣?!?
“你啊,難纏,調(diào)皮,不聽話,瞎折騰,沒腦子,惹人討厭?!?
朱瑛佑每說出一個詞,項菲儀的臉就黑下去一分,到最後,她乾脆伸了手去錘朱瑛佑的肩膀。
“哎呦,別打了,別打了,疼。”
“你還知道疼,哼,壞蛋?!表椃苾x輕哼,乾脆捏了他肩膀上一塊肉擰了擰。
“誒,菲儀,別捏。疼,真疼。大哥錯了,大哥開玩笑的,別生氣。”朱瑛佑齜牙咧嘴,疼的臉都擠到了一起,
“哼,你還知道疼?;钤?。”項菲儀嘟著嘴,臉鼓成兩個小包子?!罢l難纏了啊?誰調(diào)皮了?。俊?
“是是是。我難纏。我調(diào)皮。菲儀乖啊,不生氣哈?!敝扃油敌?,大大方方安慰他的寶貝妹妹。
“我又不是小孩子?!表椃苾x嘀咕。
“是是是,你不是小孩子。”朱瑛佑繼續(xù)笑,聲音卻低沉下來,“可是在大哥眼裡,你永遠(yuǎn)都是個小孩子?!?
項菲儀一愣,抿了抿嘴,沒說話。
“你啊。從小就這樣,傻乎乎的,會耍小孩子脾氣,卻懂事的很。我聽到有人說,說你心機深沉??墒莿e人不瞭解,我總是知道的,我們家菲儀啊,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姑娘,心軟又熱忱?!泵嗣椃苾x的頭,朱瑛佑笑的溫柔。
項菲儀看著這張溫暖的臉,苦笑?!案绺?,你不知道?!?
“不,我知道。我知道不管發(fā)生了什麼事情,我家的菲儀,始終都是那個菲儀。不會變成別人。因爲(wèi)菲儀是在朱家長大的菲儀啊?!?
“可是……可是我覺得,我已經(jīng)不是原來那個我了?!?
“那是因爲(wèi)菲儀長大了,有很多不得不去承擔(dān)和麪對的責(zé)任與事情。但是本質(zhì)上的菲儀,終究還是原來的那個姑娘,單純的,從骨子裡善解人意的姑娘。”
“哥哥,你不知道。我……做了很多很多……不應(yīng)該做的事情?!?
“菲儀,這世上,有什麼事情是應(yīng)該做的,有什麼是不應(yīng)該做的?我們做任何事情,不也是爲(wèi)了圖個結(jié)果麼。因爲(wèi)有明確的目標(biāo)和目的,纔會去考慮能做什麼,要做什麼,但是有的時候,爲(wèi)了某些東西,我們不得不去做一些,迫不得已的決定。但是,這真的,真的不影響本質(zhì)上的那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