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城道路寬闊, 商業(yè)繁榮,商業(yè)區(qū)可以瞧見不少南來北往的各地客商。大多數(shù)商鋪商行,都是銷售北方多山地區(qū)的特產(chǎn), 比如皮毛皮革、藥材山貨之類。
遊逸從摩韻城帶來的貨物要在這裡卸下, 送到遊家的店鋪去銷售。貨物卸完後, 再購買了一些皮毛藥材以及其他雜貨, 淺淺裝了半車。這些貨物是用來掩飾接下來要購買回去的軍火, 至少對老狐貍來說是這樣的……
車伕將馬車停在一家成衣店前,已經(jīng)在車內坐得有些氣悶的安語然進店一瞧,因爲地處北方, 又是冬季,店內成衣多爲皮裘皮靴之類。
遊逸道:“接下來還要向西北而行, 天氣也會越來越寒冷, 你挑些禦寒的衣物吧。”
安語然摸摸懷裡不多的幾張銀票和散碎銀子, 暗暗祈禱這個世界的皮草不要像現(xiàn)代的那麼貴。在店內兜了一圈,最終她選了一件狐皮裘、一頂帶護耳的兔皮帽, 以及內襯狐毛的鹿皮長靴、皮護膝、皮手套、貂皮暖手各一付。
遊逸睨了她一眼:“記得當初我?guī)闳ベI衣服時,你選了一大堆啊。”
安語然聳聳肩:“此一時彼一時。”
遊逸轉身對店鋪掌櫃道:“這些衣物每樣拿五套,同樣尺碼式樣不同的,皮裘皮帽都換成雪貂的。”
安語然趕緊小聲說:“喂喂,我銀子可不多。”
遊逸瞧著她, 似笑非笑地說:“‘嫣姝’, 不用和我客氣, 這些銀子我還出得起。”
安語然聽他稱自己嫣姝, 知道他在提醒自己, 不便再說什麼,不過還是隔著紗帽對他翻了個白眼。在等店內夥計打包東西的時候, 她走到一邊角落去看用零碎皮料做的小配件小飾物。
除了禦寒衣物以外,其他的物資其實也不用他們去買,鄒鉉經(jīng)驗豐富,自會去補充備用的藥材、食物、清水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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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幾輛馬車駛入萬祥錢莊扇城別號,停在錢莊的後院裡。遊逸從車上下來時,錢莊趙掌櫃已經(jīng)親自迎了過來:“見過少爺,在下是這裡的趙萬東掌櫃。”
遊逸點了下頭:“趙掌櫃,之前寄來的信你應該收到了吧,東西都準備好了?”
趙掌櫃道:“都準備好了,少爺這是馬上就帶走?”
遊逸道:“今天夜裡先裝上車,明天一清早我出發(fā)時帶走。”說著他示意後面的六福。
六福走上前,從懷裡拿出數(shù)疊銀票交給趙掌櫃:“就是這些數(shù)目。”
趙掌櫃接過銀票,略略看了下數(shù)目,和遊逸之前寄來的信中所要求準備的金錠總額一致,便將銀票收入懷中,陪著笑問道:“今日陰冷,外面風又大,少爺是否入內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這會兒,安語然也下了車,正在活動有些發(fā)麻的手腳。遊逸回頭瞧了瞧她,見她搓著雙手,似乎有些冷的樣子,便對趙掌櫃說:“你帶路吧。”
趙掌櫃應道:“好的,少爺這邊請。”
他們正準備進去,突然一陣大風颳起,把安語然的紗帽吹掉了。那紗帽落地後還一路滾動著,越滾越遠。本來安語然的紗帽有繫帶可以繫住,不會輕易吹掉。只是她嫌氣悶,上了馬車就摘掉,下車時也就只隨意地戴上了沒有繫住。卻沒想恰好一陣大風,就這麼被吹走。
安語然輕輕地驚呼一聲,欲向滾落的紗帽追去。遊逸跨上一步拉住她:“讓六福去撿。”
這時六福已經(jīng)跑過去撿起了紗帽,一邊小跑過來一邊拍去上面的浮塵,交還給安語然。安語然便順勢把手臂從遊逸的手裡抽出,接過紗帽戴上,把繫帶繫好。
遊逸鳳眸一黯,轉眼卻瞥見院子裡有兩個灰衣雜役。這兩個雜役剛纔瞧見了安語然的面容,頗有些驚豔地看著這裡,視線一直追著安語然的身影,一邊還笑著說著什麼。
趙掌櫃引著遊逸和安語然進了一個小廳,讓丫鬟上了熱茶和茶點。他自己坐在一邊陪著說話。
遊逸坐下後,以隨意地語氣問道:“趙掌櫃,剛纔後院裡的兩個雜役,是不是本地人?”
趙掌櫃不由一愣,接著道:“後院雜役有好幾個,在下剛纔也沒注意是哪兩個人,要查問才知。”
遊逸道:“現(xiàn)在就去查。然後把這兩個人帶來,我要帶走。”
趙掌櫃立刻起身,匆匆地走出去辦這事兒了。不一會兒他回來了,那兩人也跟在他的後面進來,進廳時瞧見安語然也在,又偷看了幾眼。
趙掌櫃道:“這是王三和王樑,都是附近王家莊的人,上個月剛來的。”
遊逸面無表情地說:“王三、王樑,等會兒跟我走,以後爲我辦事吧。”
那兩個雜役頗爲欣喜,其中一個道:“謝謝少爺!少爺看得起我王樑,以後王樑一定盡心爲少爺辦事!”
另一個似乎不善言辭,也跟著道:“謝謝少爺!”兩個雜役道完謝便退出小廳,侯在外邊。
回客棧的路上,安語然一上馬車便鬆開繫帶,摘下紗帽,長長地吐了口氣:“悶死了,戴著這玩意兒,喝口茶也要小心翼翼的,看東西也看不清楚。”
她摸了摸下巴上繫帶留下的細痕。又想起那兩個雜役,只覺得是兩個很普通的人,沒什麼很突出的表現(xiàn),略有點奇怪遊逸爲何會一眼看中那兩人,便問:“遊逸,錢莊裡那兩人看起來很普通啊。實際很能幹嗎?”
遊逸挑眉道:“誰說他們很能幹了?”
安語然奇道:“那你爲什麼要帶他們走,還說要他們爲你辦事兒?”
遊逸說:“他們看見你的臉了。”
安語然不可置信地瞪著遊逸:“看見我的臉了,爲什麼要……”
她突然明白了遊逸不是要那兩人爲他辦什麼事兒,喃喃地說:“他們就是看見了,也未必會和別人說啊……”
遊逸沉聲說:“我不能冒這個險,扇城有老狐貍的暗探。如果老狐貍發(fā)現(xiàn)我?guī)е悖褪颤N都明白了。如果他抓到我們,你知道他會怎麼對待我們嗎?”
目前爲止,摩韻城發(fā)過來的暗訊都是一切安好。如果一旦有暗訊說明老狐貍發(fā)現(xiàn)安語然不在摩韻城了,他就要立刻帶安語然折向西面而逃了。
安語然垂著頭,爲求自保,就要不擇手段嗎?她擡起頭來,對遊逸說:“那至少可以留下他們的性命,像嫣姝一樣迷昏過去……”
遊逸挑眉看了她一會兒:“你覺得我會殺了他們?”
安語然錯愕地看著他,難道是她誤解他了嗎?
“那四個嫣姝的丫鬟呢?”
遊逸冷哼一聲:“載貨馬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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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摩韻城,華親王府,書房。
紫銅香爐裡仍然點著敖天燁最喜歡的蘭檀香,他卻微皺著眉,彷彿心情不好。
敖軒奕在門外道:“父王。”
敖天燁擡頭道:“軒兒進來吧。”
敖軒奕開門進來,回身關上門後,走到桌前行了個禮:“父王找兒臣何事?”
敖天燁陰沉著臉道:“遊府有問題……”
敖軒奕吃了一驚:“什麼問題?”這兩天他都關注著遊府,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fā)生。
“遊睿淇出發(fā)去韻北邊境的時候,帶了兩個小廝出去,一個四寶一個六福。但是前天遊管家又帶著四寶出遠門辦差。”
敖天燁把一本薄薄的冊子丟到敖軒奕腳邊,並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你沒有發(fā)現(xiàn)嗎?怎麼會有兩個四寶離開遊府?”
敖軒奕出了一頭冷汗,撿起地上的薄冊子,這是遊府這段時間出入的人員名單。他只吩咐暗探著重關注有否金褐眸色的人或是有遮擋著頭面出來的人,又或是坐著馬車出來的人。僕役出入的名單他只大概看了看,根本沒注意到居然有兩個四寶從遊府出來過!
他小心翼翼地說:“父王,那我馬上派人去追遊管家和林薇玨。”
敖天燁搖頭道:“如果前天和遊管家一起走的是林薇玨,她明知四寶已經(jīng)去了韻北,又怎麼會易容成四寶出門呢?軒兒,你考慮問題還是不夠縝密。”
他接著恨恨地說:“恐怕前天走的是真四寶,遊睿淇出發(fā)時帶走的是假四寶——林薇玨。好小子,居然連本王也騙過了!他明著是帶嫣姝離開,暗中卻帶著林薇玨一起走。嫣姝那邊一直沒有傳訊回來,那兩個丫鬟恐怕是早就被他發(fā)現(xiàn)了。按他的行程,他們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在扇城附近了。”
他現(xiàn)在謀劃的事情太大,一個不小心就會失去所有!除了兒子以外,他不會完全信任任何人。因此他一直出於小心而防著遊睿淇做什麼手腳。但他唯獨沒有料到的是,遊睿淇會把遊家產(chǎn)業(yè)全都拋棄,帶著林薇玨逃離。
敖軒奕不理解遊睿淇爲什麼要拋下所有遊家產(chǎn)業(yè)逃離,只是爲了一個林薇玨嗎?他喃喃自語道:“他是爲什麼?”
“自然是因爲不願意坐上本王這條船了!”敖天燁冷笑了聲。
敖軒奕略微思索了會兒,道:“那既然他無心參與摩韻城裡這件事,而且他這樣一跑,遊家這些產(chǎn)業(yè)也就都送給父王了?是不是要放過他們?”
敖天燁冷冷地瞧著敖軒奕,好一會兒不說話,敖軒奕被他的凌厲眼神瞧得又出了一頭冷汗:“兒臣知道了,這就去安排。”
敖天燁面色緩和下來,露出一個微笑道:“對外要說遊睿淇去外地時遭遇劫匪,意外身亡。這件事你也去佈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