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其實象你父親那樣，就是一個合格的商人了，只是你父親沒有能力將其表達出來。”王巨說道。
“子安，請你表達吧。”
“實際領(lǐng)兵作戰(zhàn)，做官，或者做商人，以至做人，都是八個字，以正爲(wèi)主，以奇爲(wèi)輔，就象如今治國一樣，爲(wèi)什麼大家都拼命地說德治，真有錢了，大家就守禮向善了嗎？你也看到了。但必須有了溫飽的生活，這纔是守禮向善的基本。因此治國得重視德治，”王巨說道，他前世聽到什麼五講四美，學(xué)雷鋒的，感到很好笑，但真好笑嗎？爲(wèi)什麼大家在那麼窮的時候幸福滿滿，後來都變好了，卻是煩惱多多，當(dāng)真完全是貧富分化嚴(yán)重的原因。
某些方面，儒家還是有一些借鑑價值的，但就要看怎樣借鑑了。
“不過德治乃主，還必須施以手段，如用法家的法律懲治戒，如用兵家的兵保護國家安全，鎮(zhèn)壓叛亂，這也是一種以正爲(wèi)主，以奇爲(wèi)輔。那麼做爲(wèi)一個合格的商人呢，同樣以正爲(wèi)主，比如重視誠信，買賣公平，不能爲(wèi)富不仁，爲(wèi)非作歹。但同樣需要一些手段，如根據(jù)情況及時地做爲(wèi)應(yīng)變，如行商的敏銳嗅覺，等等……那麼就可以長久了。”
朱儁默然。
這一呆又是很長時間。
在這兩年不到的辰光時，朱儁同樣見識了許多大事，包括大戰(zhàn)，大水利，以及大糾紛。
這也使得朱儁產(chǎn)生了一些變化，當(dāng)然，不可能指望他象李萬元這般跳脫，不過未來接替朱歡主持朱家。大約沒什麼大問題了。
朱清噓然地說：“王評事，還真要感謝你哪。”
隨著過手的錢帛多起來，對這個錢朱歡與朱清也看得淡然了。朱家接班人才是最重要的。
“朱管事，你再替我?guī)б痪湓挕＝o東翁，與我外父，還是趙員外他們。”
“好的。”
“你讓他們各抽調(diào)一些人手去廣南。”
“那個木棉不是內(nèi)藏庫在經(jīng)營嗎？”朱清問，其他的生意想辦法做做，但能與內(nèi)藏庫搶生意？打死朱清，朱清也不敢哪。
“不是木棉，而是另外一種生意，不過那是廣南。雖然是廣南東路，但情況終與關(guān)中中原是兩樣的，因此你們先過去熟悉一下。可能明後年就可以動手了。”
“那是廣南，我們影響力不足。”
“放心吧，到時候還有一個契股，比高家的那個子弟身份更尊貴，而且她心不黑，只是玩票……好玩的性質(zhì)，由她出面，不要說廣南東路。就是廣南西路都沒有問題。”
李萬元揉了揉腦門子，他基本猜出來是誰了，但好說嗎？
反正妹妹再過一段時間就要與王巨成親了。他也不擔(dān)心。隨他吧，比如妹夫偶爾去青樓溜達了一回。
“好的。”
“它的收益可能勝過紙坊的十倍，數(shù)十倍。”王巨補充了一句。
爲(wèi)什麼這麼說呢，比如那個牛與驢。
侯可看到花了很多錢，實際沒那麼多，用燒酒換的，只能從這邊所需的燒酒成本計算。當(dāng)然就是以燒酒的成本計算，一頭牛也不止五貫錢。
然而這有什麼區(qū)別？
反正燒酒的錢，兩家都是一文不得。
以前還捐了很多錢。王巨一直打算償還，但到一處。一處就在用錢，看樣子。這十幾年內(nèi)休想償還了。
不但舊債未還，新債又來。
葛少華南下，第一站就是萬春圩，然後就是杭州，與大舅哥李貞隱晦地說了說，李貞與朱家的人立即又拿出一萬兩千多貫，其他幾個契股同樣拿出了幾千貫，湊成了兩萬貫，贊助內(nèi)藏庫之舉。
可能這些錢只能起一部分作用，起不到絕對作用，不過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因此王巨做出了這個補償。
“幾十倍？”
“可能是幾十倍吧，”王巨道。
趙家小娘子在邊上伸了一個懶腰，說道：“王評事，本來還想拖一拖，拖著喝你與妃兒的喜酒呢。”
“不要拖了，如何辦這場婚禮，我還有點頭痛呢，你看這個樣子。”
“難道你就在這些茅屋裡迎娶妃兒？”
“爲(wèi)什麼不行，我原來還打算在王家寨的那個窯洞迎娶妃兒，現(xiàn)在總比那個窯洞好吧，二哥，你說是吧？”
李萬元又揉腦袋，這讓他怎麼說？
“來，我送送你們。”
王巨將他們送出來。
一路上有許多軍士紛紛向朱儁、李萬元告別。
太複雜的東西他們也不懂，不過知道他們手中的牛是朱李兩家資助的。但這個牛缺口還是很多，最少需六千多頭牛，才能滿足耕地的需要。今年秋後冬天，兩家還能弄來一千來頭牛，餘下的朝廷不會想辦法，只有軍士自己想辦法了。到了明年，又有明年的用費，又有新的軍士要安排……
但有了，比沒有的強。
所以大夥兒對兩家還是心存感謝的。
王巨送了很遠(yuǎn)，這才停下。
然後他站在哪裡，看著一行人越來越遠(yuǎn)，最後又躺在草地上。
他說了手段，張茂則臨行時也誇讚了他的手段，王巨死活不承認(rèn)。
手段是好的，可真成了心機深沉的代言人，那不會是好事。
事實這段時間他用了無數(shù)心機，比如對那二十幾人的最後處理，如何處理，他做了幾十次的推演。這纔有了最後那種高拿輕放的大結(jié)局。
其實他本心也非是象大家所說的那樣，做事兇狠，手腕兇狠，動不動就殺人。
分完田後，進行了判決，那二十幾個放火的人不過罰了一些錢，讓他們建造一個嶄新的縣衙與賬房罷了。即便他們東家的隱田，有的給得多，幾乎給了十成十。只有少數(shù)幾個橫行霸道，王巨略加了狠手。
還有軍士的田。
趙頊的話有道理，這是上田。就是沒有朝廷緡錢資助，但朝廷不徵稅。有二十五畝上等田，一家人足以過上溫飽生活。甚至有的人家本身手中還有一些薄地，多少會徵一些租子。
這個王巨就當(dāng)沒有看到了。
比如自己，當(dāng)初窮的時候，寨中鄉(xiāng)親們多分了一些桃溪劍的分紅給他，他還不是理所當(dāng)然地收下，而且收得理直氣壯。
爲(wèi)什麼？太窮了。
所以分地時，除了真正的肥沃上田。那是一名兵士只給二十五畝的，其他的，都略放了一放，最高的能放到三十畝出頭。因此最後只安排了三十八營官兵，包括三十營保捷，八營廂兵。
這纔是真實的王巨。
此時，王巨用手枕著腦袋，躺在草地上，看著藍藍的天空。
這個沒有污染的世界裡，天空真的好藍。
雲(yún)兒輕盈。就象欲向九霄騰飛而上一般。
王巨又看著這條鬆渠的兩岸，兩岸無數(shù)的軍士與百姓在勞動。
軍士同樣一分爲(wèi)二的，大半留下來。得要及時耕耘，還要建房子，建營倉、校場，另外他們家人過來了，也要安頓。因此不得不留下大半人，由他們來耕耘播種，暫時性的實行集體主義制度。
餘下的三分之一兵士調(diào)到東邊繼續(xù)興修水利了。
因此都很忙碌，至於訓(xùn)練，見鬼去吧。今年準(zhǔn)備的訓(xùn)練，可幾乎一次也沒有練。
就這樣。程昉還擔(dān)心呢，往東去。又會有新的民夫加入，但民夫現(xiàn)在不是勞動主力。隨著各營軍士安頓下去，勞力也不足了。
至於分到田的百姓，就更不能指望了。
現(xiàn)在稱爲(wèi)田，實際在百姓沒有翻耕出來之前，它們還是荒草地，野灌木林。
所以現(xiàn)在很忙很忙。
王巨讓手下分田，做了一些簡單記號，然而百姓也有貪小便宜的，必須今年將田埂修出來，將灌木與雜草撥掉，纔不會被別人侵佔。不但宋朝，就是王巨前世的農(nóng)村，同樣如此，忠厚的會修田埂，也就是書上所說的阡陌，方便甄別與幹活，但不忠厚的是挖田埂，這邊的人在修，那邊的人在挖，十幾年下來，忠厚人家的地就被無形中侵佔許多。
況且這時更亂。
而且王巨分給他們的地時，也比較大方，有的人辛苦，幹活忠實，能得到五六十畝的地。於是一家人再次開始辛苦。
除了少數(shù)春天時就想佔小便宜，幾乎每一個平民百姓家中的地都開始暴增。
他們在幹活了，變成了主戶，那些大主戶苦逼了。雖然新田幾乎與他們無關(guān)吧，但原來還有一些旱地，現(xiàn)在卻變成了良田，也要清理，也要灌溉。
然而上哪兒找到幹活的人？
就連碼頭邊的那些建築，想找短工都找不到了。於是這些大主戶，只好苦逼的跨過涇水渭水，去周邊的各縣招聘短工，或者出更高的待遇招聘佃農(nóng)。
所以在這個廣闊的近兩萬頃耕地上，到處都有百姓在勞動著，一個個就象辛勤的小蜜蜂一般。
“再過兩年過來，那就好看了，”黃良說道。
“也許吧，”王巨說道。如果看收成，那會好看了，但再過兩年，有了這個大糧倉，想上進的趙頊會怎麼想？
也許邊境上的戰(zhàn)事會更慘烈。
那樣，是好看還是不好看？
王巨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變得多愁善感。
他自嘲地一笑，然後衝遠(yuǎn)處招了招手，說：“小娘子，你過來，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吧。”
遠(yuǎn)處是一個白衣少女，她盯著王巨看了好一會，聽著王巨喊她，就象一隻受驚的小兔子一般，一下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