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了一下午的生意，凌莫寒發(fā)現(xiàn)，這個莫少雲(yún)比他想象中的要難纏許多。
先不說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照片上的女人是不是蘇小安，單是他追問起來刨根問底那股勁，一般人就招架不住。
揉了揉眉心，他瞟了一眼桌上已經(jīng)冷掉的咖啡，十分鐘前，莫少雲(yún)已經(jīng)從這家咖啡館離開了。而他，就一直靜坐在這裡，明明同樣日理萬機，卻出神地不肯起身。
“老大，我們要不要回去。”
何孟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凌莫寒掃了他一眼，垂眸看了看腕錶，快速地回道，“去公司。”
他還有些事情需要考證。
………………
深色調的主臥內，女孩穿著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到陽臺上，看著窗外怡人的景色。
這幾天她的腦子裡總會閃過一些奇怪的片段，有些是她和老公相處的畫面，還有一些，是她和陌生人在一起的場景。
那些陌生人中有男有女，似乎是一大家子的人，其中有年紀大的，還有與她年齡相仿的。
他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對她兇，對她壞，甚至一次次欺負她，很多時候，她閉上眼，可以看到一張張人臉，可是一旦沉入夢中，她看到的便只剩下了人影。
很多很多的人影，圍著她，一起將她踩在腳下，任憑她怎麼哭喊掙扎，卻還是被硬生生地拖走。
“不——”女孩忽然捂住了頭部，痛苦地蹲了下去。
明明是青天白日，她卻猛地看到眼前出現(xiàn)一連串的人影，在她身旁晃悠，帶著鬼魅的氣息，干擾了她的五官。
“讓開……滾開，你們是誰！不要靠近我。”
蘇小安怕得四處閃躲，卻無論怎麼躲，那些鬼影子都如影隨形，到最後，她乾脆捂住眼睛，不停地在臥室內的地毯上來回翻滾。
櫃子上的瓶瓶罐罐，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通通都被撞了下來，乒乒乓乓地滾落在地毯上，發(fā)出不斷的響聲。
“小姐，你在上面做什麼？”
吳媽聽到動靜，奇怪地喊了兩聲，見無人答應，就擅作主張地走了上來。
推門，吳媽剛朝裡面看了一眼，就陡然吸氣，驚呼出聲。
“天啊，小姐，你……你怎麼了。”
吳媽見到蘇小安痛苦的模樣，看到滿屋子的狼藉，嚇得立時臉上失了血色，幾步跑過去，扶起在地上翻滾的蘇小安。
“小姐，你怎麼樣了，別嚇我啊。”
吳媽終究是上了年紀的人，見她一臉的不對勁，連忙給凌莫寒撥通了電話。
“先生，小姐她情況很不好，一直在地上躺著不肯起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吳媽的意思是，蘇小安很難受，但不知道具體因爲什麼難受，就在地上來回翻滾個不停。
只是她老人家年紀擺在那裡，用滾來滾去這樣的詞語總是有些彆扭，謹慎措辭的結果就是，男人誤會了。
他以爲她又在耍賴，想到今天白天的事情，他有些心煩意亂，破天荒地沒哄她，而是冷了聲音吩咐道，“她又怎麼了，誰讓她在地上坐著的，馬上給我滾起來。”
他才離開一天不到，她就這麼不叫人省心，以後還不慣出毛病來？
男人冷冽的聲線嚇了吳媽一跳，她是知道先生不待見小姐，可是小姐都這個樣子了，再不送醫(yī)院，萬一出了什麼事，可如何是好？
“先生，小姐她情況不太好，她不肯起來，我，我拉不動她。”
吳媽硬著頭皮解釋，雖然先生對小姐如何，她插不上手，可是今天這樣子，她沒法不管。
蘇小安此時已陷入了一股極度瘋狂的狀態(tài)，別說是吳媽這樣大了年紀的，就是凌莫寒親自回來，也未必製得住她。
地上打碎的杯子散落了一地碎片，女孩卻似看不見一般，任由碎片割裂她細嫩的皮膚，鮮紅的血襯托著她的潔白細膩，令人觸目驚心。
“先生，小姐她……”
吳媽口齒不利索，同時也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住了，剛想再開口解釋清楚，卻只是這幾秒鐘的延遲，男人的耐心終於耗盡。
冷厲的聲音傳過來，帶著不容拒絕的威懾，“她又在耍什麼脾氣？叫她給我滾回牀上去，今天很忙，我走不開，有什麼事等晚上回去再說。”
董事會選舉就在七天後，這一週的時間內他有做不完的事情，本來忙的就不可開交，她不能懂事點，讓他少操點心麼。
吳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應了個是，爲男人話裡的戾氣。
還不等她再說什麼，對面已經(jīng)掛了電話。
“哎，可憐的孩子啊。”
吳媽拿過掃把將地上的碎片收起來，以免傷了她，此時，她早已忘了這個女人是被她不齒的狐貍精，同情地將一切收拾好，她退出了房間，將房門鎖上。
蘇小安聽著門落鎖的聲音，身子忽然不可抑制地開始發(fā)抖。
她蜷縮著，不斷向角落裡後退，臉上沒了先前的那份癲狂，卻可憐兮兮的滿是恐懼。
“不，別過來，別欺負我，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別將我一個人丟在這！大伯，伯母，我好害怕！”
女孩抖瑟著聲音不斷髮出可憐的細鳴聲，陣陣如針扎般刺入人耳，可惜，偌大的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任憑她扯了嗓子地喊，拼命地哭求，卻沒有一個人肯幫助她。
“別過來，姐姐我錯了，不要，好痛啊。”
她似陷入了一個魔障當中，渾身怕得發(fā)抖，卻還要強撐著身子坐直，彷彿眼前有什麼要吞噬她的怪物一般。
“不要，不要這麼對安安，安安錯了，安安真的再也不敢了。”
她蜷縮著身子抖如糠篩，獨屬於女孩的尖細哭聲可憐至極，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她哭得昏了過去，卻又驚醒。
直到最後，體力再無法支撐，倒了下去。
………………
凌莫寒回到家裡時，已是晚上九點半。
帶著一身的疲憊之氣踏入客廳，暖色的光線灑滿了腳下，環(huán)顧，卻不見那個調皮的身影。
男人的心底有一瞬的失落。
她還是失望了麼？他沒有回來陪著她。
可是她以爲他不理她，其實，白天那通電話同樣擾得他心緒不寧，一整天的工作都頻頻出錯。
幾次放下又重來，他知道，心裡亂是因爲隱隱未發(fā)作的擔憂，他在擔心家裡的女孩會不會因此跟他置氣。
嘆了口氣，男人有些無奈，他幾時這麼在意過一個人的感受了？還是個磨人又不懂事的小丫頭。
就因爲她的不聽話，他只好叫何孟替他盯著，自己加班加點，忙完了全部的工作，趕了回來，只是爲了第一時間安撫她。
最近的事情多，他真的已經(jīng)儘量回來早了。
脫掉鞋子，男人輕手輕腳地穿過客廳，猶如晚歸的丈夫，不弄出聲音吵醒已經(jīng)熟睡的妻子。
他走上樓梯時，正看到吳媽從樓上下來，看到他，似乎驚訝了一瞬，脫口喊道。
“先生，你回來了。”
“嗯。”凌莫寒脫去外套，放在手上搭著，目光緊鎖住主臥的門，“她怎麼樣了？”
白天那會沒有細問她鬧脾氣的緣由，這回閒了下來，正好提起。
“小姐她沒有吃晚飯，整個晚上都呆在房間裡，這會，應該是睡下了吧。”
吳媽如實說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男人的臉色。
先生也真是狠心，竟然就那麼……哎，嘆了口氣，正要轉身回自己的屋子裡去，卻陡然聽到身後帶著怒意和些許心疼的聲音響起，“你說什麼？她一晚上都不肯吃飯？”
究竟又在鬧什麼脾氣。不是之前還好好的麼。
男人沉了沉怒氣，不等吳媽開口，便伸手推開了臥室的門。
他要看看，她哪裡不高興了，非得這般跟他作對，甩臉色。
門一開，撲面而來的黑暗讓男人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然而，藉著窗外透進的絲絲月光，他還是第一時間看到了牀邊蜷縮著的小小身影。
她坐在地板上，以自我保護的姿勢靠在那裡，小手緊抓著牀單，心底似有千千萬萬的委屈和不甘願。
臉上的淚痕尚未乾涸，臉色泄露出她病態(tài)的慘白，額頭上一塊傷疤，明顯是剛剛處理過。
心臟彷彿被一隻大手揪住，男人的心，陡然疼了起來。
聲音一沉，帶著他都未察覺的心疼開口問道，“她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不過是缺了一天，他沒有在吃早餐時陪著她，沒有在他辦公時帶著她在身邊，這短短的一天內，她到底發(fā)生了什麼，才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
心疼之餘，又有些憤怒沉澱在心底。
啪地一聲，男人扭亮了臥室的燈，霎時，一室通明。
他大步朝著牀邊那道蜷縮的身影走去。臉上的餘怒未消。
“起來，誰讓你坐在地上的。”
燈光亮開的一瞬，便驚醒了坐在地上的人兒，看到凌莫寒就在她面前，突然忍不住，哇的一聲，投入了他的懷裡。
男人被她撞得生疼，卻沒有推開，只是後退了幾步，便穩(wěn)住身體，出口的斥責通通變成一句婉轉的關心，“乖，怎麼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