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乾殿外烏泱泱一片,不知跪著多少人。
蘇輕鳶的到來,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一道道利刃似的目光刺在她的身上,彷彿要將她就地凌遲一般。
“掃把星”、“妖孽”之類的尊稱不住地飄進(jìn)耳朵裡來,蘇輕鳶也顧不上理會。
她快步闖進(jìn)殿中,逮著一個小太監(jiān)急問:“太子怎麼了?人在哪裡?”
小太監(jiān)未及答話,旁邊已有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何人在此胡言亂語?聖上尚無子嗣,哪裡來的‘太子’?!”
蘇輕鳶自知失言,心中不免有些發(fā)慌。
說話的這個人是崇政使薛厲,一向與蘇家不睦的,她自然認(rèn)識。
此刻也算是狹路相逢。蘇輕鳶深吸一口氣,擡起頭來:“薛大人不是崇政院的麼?什麼時候調(diào)到禮部當(dāng)差了?”
薛厲認(rèn)出了蘇輕鳶,脣角勾起一抹冷笑:“原來是蘇四小姐——怎麼,你蘇家還惦記著扶那黃口小兒登基不成?”
蘇輕鳶臉色微變,身後已有人替她斥道:“薛大人慎言!鈞諾是大行皇帝的血脈,即便不是太子,少不得也要封個親王。你爲(wèi)人臣子,對天家貴胄出言不遜,似乎不太妥當(dāng)吧?” 薛厲冷哼一聲,不情願地拱了拱手:“原來是定國公世子。你倒是懂得憐香惜玉,不好好在靈前跪著,卻巴巴地跑過來替一個妖女解圍!”
程昱撣了撣喪服衣袖上沾到的香灰,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容:“薛世兄不在靈前跪著,卻跑到殿中來爲(wèi)難當(dāng)朝皇太后,又是什麼緣故?”
“皇太后?”薛厲大笑:“她算哪門子的皇太后?一個無福無德的妖女罷了!死到臨頭,還在做母儀天下的春秋大夢呢?”
“何人在外喧譁?”殿內(nèi)傳出一聲喝問。
蘇輕鳶往後退了小半步,深吸一口氣澀聲開口:“薛大人,我確實(shí)無福無德,受你欺辱責(zé)罵也無話可說……可是在大行皇帝梓宮面前,你這般大說大笑,是何道理?天子駕崩,日月同悲,你卻這般得意洋洋……”
她的聲音越來越乾澀,終於哽住。
薛厲看到她極力忍淚的模樣,禁不住擰緊了眉頭。
蘇輕鳶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猛然轉(zhuǎn)身快步闖到靈前,撲到供桌上嗚咽起來。
程昱下意識地跟過來,試圖伸手扶她。
內(nèi)殿門口響起一聲清咳。程昱如夢方醒,慌忙退後兩步屈膝跪下:“皇上。”
陸離冷冷地橫了他一眼,轉(zhuǎn)頭看向薛厲。
後者忙在程昱身邊跪了下來:“皇上,如今天下物議紛紛,民心不安,長此以往必生禍亂!此等妖孽必須儘快除之,以平民憤!”
蘇輕鳶扶著桌角,緩緩地站直了身子,淚眼盈盈地看向陸離:“天下百姓果真當(dāng)我是妖孽嗎?”
陸離瞇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蘇輕鳶心頭髮顫,慌忙移開目光。
她今日之所以敢到朝乾殿來,是因爲(wèi)相信陸離會有分寸,不至於在外人面前露出什麼痕跡。可是他……
陸離緩步走到蘇輕鳶的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