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很快就過來了,甚至比餘太醫(yī)來得還早。
蘇輕鳶看見他,立刻撲了上去,完全沒有留心他身後還跟著程若水。
陸離忙抱住她放回牀上,蘇輕鳶卻緊緊地摟著他的腰,說什麼也不放手。
“這是怎麼了?”陸離擰緊了眉頭,臉色有些難看。
蘇輕鳶咬緊牙關(guān),悶聲不語。
彤雲(yún)在旁替她解釋道:“娘娘似乎疼得很厲害。”
“我不是囑咐你不許亂想嗎?”陸離抓住蘇輕鳶的手臂,試圖把她送回被窩裡面去。
蘇輕鳶拼命搖頭,死也不放手。
餘太醫(yī)提著藥箱飛奔而來,看見眼前的場面,有些無措。
程若水低聲向陸離道:“咱們過來的時候,路上有好些人看見了。這會兒我到廂房去歇一下,皇上要走的時候叫我一聲,一起出去免得落人閒話。”
陸離點頭應(yīng)下,蘇輕鳶卻擡起頭來,狠狠地向程若水剜了一眼。
陸離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心下更加狐疑:“阿鳶,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要你陪著我,一直陪著我……”蘇輕鳶賴在他的懷裡,軟軟地嘟囔著。
陸離只得在牀沿上坐了下來,小心地扶著她:“阿鳶,我有重要的事要辦,現(xiàn)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
“我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蘇輕鳶仰起頭來,瞪著他。
程若水瞇起眼睛,盯著蘇輕鳶看了許久。
淡月走過來,向她作了個“請”的姿勢:“西偏殿已經(jīng)生了火,嫺妃娘娘請隨我來吧。”
程若水果然低頭走了出去,再未多言。
陸離拍著蘇輕鳶的肩,嘆道:“嫺妃出去了,你的小脾氣也該收一收了吧?”
“你以爲(wèi)我是在耍脾氣?”蘇輕鳶忿忿地看著他。
陸離皺眉不語,抓了蘇輕鳶的一隻手腕伸出去,讓餘太醫(yī)診脈。
餘太醫(yī)看著那隻鐲子,皺了皺眉:“娘娘可否把鐲子略挪一挪……”
陸離低下頭來看了一眼,眉頭擰得更緊了:“睡覺你戴什麼鐲子?”
蘇輕鳶掙扎著推開陸離,臉色立時白了幾分。
陸離狐疑地看著她。
蘇輕鳶向他搖了搖頭,許久才啞聲道:“我沒什麼事,不用診脈了。”
彤雲(yún)在旁急道:“怎麼會沒事?剛纔明明疼得滿頭是汗!”
落霞過來挽起蘇輕鳶的衣袖,想替她把鐲子摘下來。
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了鐲子的異樣,忙向陸離使了個眼色。
陸離細看了一番,臉色微變:“這東西是哪裡來的?”
蘇輕鳶用力捏著兩邊鬢角,忍住腦殼裡面劇烈的絞痛,裝出十分輕鬆的語氣來:“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嘛,剛剛翻出來玩的,誰知道一戴上就摘不下來了!”
陸離臉色大變:“你娘?”
蘇輕鳶往他懷裡貼得緊了些,頭痛似乎緩解了幾分。她瞇起眼睛作出努力思考的樣子,不慌不忙地道:“是啊,我剛剛夢見我娘了!”
陸離盯著她,看了許久。
蘇輕鳶換了一隻手伸給餘太醫(yī),笑道:“我真的沒什麼事,只不過胡思亂想了一陣,喝了兩口閒醋,頭就像是要炸開了一樣。”
餘太醫(yī)診過脈,確實沒發(fā)現(xiàn)什麼異樣,便退了下去。
蘇輕鳶抱住陸離,嬌憨地笑了一笑:“來都來了,今晚留下來陪我吧?”
陸離略一思忖,脫掉外袍在她身邊躺了下來:“你這一折騰,天都快亮了,我要走也走不掉了。”
“誰說的?我還沒開始‘折騰’呢!”蘇輕鳶瞇著眼睛,星眼微餳地看著他。
陸離按住她的手,語氣有些無奈:“別鬧!”
蘇輕鳶扁了扁嘴:“開個玩笑都不成,你果然是變心了!”
“阿鳶,你該好好休息。”陸離將被子攏緊了,嘆道。
蘇輕鳶重新鑽進他的懷裡,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陸離摩挲著她手腕上的鐲子,許久才問:“你剛剛說,夢見你娘了?”
蘇輕鳶低笑:“這麼生分做什麼?我的母親,你不是該叫‘岳母’?”
“好。岳母在夢裡跟你說什麼了?”陸離順著她的話頭笑問。
蘇輕鳶認真地想了想,輕笑道:“她要我日日纏著你,半點兒也不許放鬆!”
“這話可就怪了。”陸離發(fā)出一聲輕笑,臉色卻實在難看。
“哪裡怪了?”蘇輕鳶板著面孔道,“我娘跟我說,你一會兒去找嫺妃、一會兒去找良嬪,遲早有一天會忘了我的!男人都是見異思遷的,所以我就不應(yīng)該給你嘗別家菜的機會!”
“阿鳶,我只有你。”陸離無奈地輕嘆。
蘇輕鳶枕著他的手臂笑道:“所以你就不要再去沾花惹草啊!”
陸離緊緊地擁著她,再沒有多說什麼。
蘇輕鳶瞪大了眼睛,努力地看著他。
她知道陸離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接下來應(yīng)該怎麼做,恐怕他的心裡也沒有頭緒。
至於蘇輕鳶自己,她早已經(jīng)被空前的無助感淹沒了。
剛剛一番真真假假的胡言亂語之後,她已經(jīng)對這個鐲子的奧秘大致有了一點了解:她向陸離撒嬌邀寵的時候,這鐲子就像不存在一樣;可是一旦她試圖透露點什麼,鐲子就會驟然收緊,劇痛從手腕一直蔓延到全身。
有時候不必說出來,只要一生出反抗的念頭,她的骨頭就會痛得好像要碎掉一樣。
爲(wèi)了避免這樣的痛苦,蘇輕鳶只好在心裡拼命催眠自己,假裝相信念姑姑真的是個慈愛的母親,假裝自己是心甘情願爲(wèi)她做那些事……
可是與此同時,她又不得不竭力保持著清醒。
比起疼痛,她更害怕突然有一天,她自己就信了那些謊言,變成一個真正的傀儡!
此刻蘇輕鳶並不知道念姑姑能不能通過這隻鐲子監(jiān)視她的舉動,更不知道她的那些小心機會不會通過這隻鐲子傳到念姑姑那裡。
想到那種可能,蘇輕鳶更加毛骨悚然,身上竟微微發(fā)顫起來。
陸離察覺到了,低下頭來深深地看著她。
蘇輕鳶仰起頭來與他對視,一肚子話卻都不敢輕易說出口。
“怎麼還亂想?頭又疼了是不是?”陸離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伸出雙手輕輕地幫她揉著鬢角。
蘇輕鳶看了他許久,緩緩地擡起手,對著戴鐲子的那隻手臂,做了個斷腕的動作。
陸離臉色大變:“不行!”
蘇輕鳶眼角微紅,無奈地看著他。
陸離用手蓋住她的眼睛,啞聲道:“阿鳶,你想要的,我什麼都會給你。現(xiàn)在你暫且忍耐……暫且忍耐好不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蘇輕鳶撥開他的手,露出笑容:“所以,我就完全託付給你了——不許辜負我!”
“我一定不會!”陸離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回答她。
***
與此同時,西樑使臣的驛館之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百里昂駒坐在高高的太師椅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來人:“天快亮了,明月公主若是要自薦枕蓆,明晚請早些來。”
明月公主的臉上閃過一抹怒色,隨後又黯淡了下去。
她昂起頭,平靜地看著百里昂駒的眼睛:“六皇子殿下說笑了。明月夤夜前來,是有要事同您商量。”
百里昂駒瞇起眼睛,慢悠悠地笑道:“哦?除了枕蓆上的那件事之外,本王不認爲(wèi)還有什麼‘要事’值得同一個村婦商量。”
明月公主垂下眼瞼遮住眼中的怒意,仍舊不卑不亢地道:“澤國雖然是小小屬國,卻也有六百里疆土,百萬子民。六皇子殿下率爾以‘村婦’相稱,只怕有些失禮吧?”
百里昂駒“哈”地笑了一聲:“六百里疆土,百萬子民?若是本王揮師南下,你澤國那點彈丸之地,幾天就可以收入囊中——你說你不是‘村婦’是什麼?”
明月公主深感屈辱,卻還是倔強地站著,啞聲道:“就算是彈丸之地,也有彈丸之地的用處。六皇子心懷天下,難道真的要把送上門來的助力拒之門外嗎?”
百里昂駒翹起了二郎腿,漫不經(jīng)心地道:“本王一向目空一切,不在乎什麼‘助力’不‘助力’。更何況,能主動送上門來的東西肯定是不值錢的,拒之門外又何妨?”
明月公主面上一急,趨前兩步急道:“我有辦法讓北燕、南越兩國陷於戰(zhàn)亂,數(shù)年不休——殿下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挑撥越、燕兩國?就憑你?”百里昂駒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點也不給面子地大笑起來。
明月公主氣得臉都白了。
百里昂駒悠閒地欣賞著自己的手指,慢吞吞地道:“若是在半個月前,你這句話我還能信上那麼一分半分,可是現(xiàn)在——你老人家屁股上的傷還沒好吧?‘吟猿枹樹’還玩得來嗎?‘三春驢’恐怕就更加不行了,傷處疼不疼還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太醜,必定令人掃興。這會兒北燕三皇子已經(jīng)不要你了,南越皇帝又從來沒正眼看過你,你連他們的牀都上不去了,還有什麼本事能挑撥他們陷於戰(zhàn)亂?”
“我自然有辦法!”明月公主昂著頭,一臉堅定。
百里昂駒笑吟吟地看著她:“那兩個男人,一個對你始亂終棄,另一個連‘亂’你一下的興趣都沒有,你完全有理由恨他們。所以,你若有本事在他們之間生出些風(fēng)浪來,我是不會攔著你的。”
“這麼說,殿下是相信我有這個本事了。”明月公主肯定地道。
百里昂駒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信你如何?不信你又如何?”
明月公主昂然道:“殿下若不信我,就當(dāng)我今夜沒有來過;您若是信了我,就請幫我一個忙。”
“可是本王憑什麼要幫你的忙?”百里昂駒一臉驚詫,跟見了鬼似的。
明月公主勾起脣角,篤定地道:“你會幫我的!因爲(wèi)越、燕兩國戰(zhàn)亂,對西樑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而如今殿下您需要的,正是這樣一個機會!”
百里昂駒用看傻子的目光盯著她上上下下看了許久,終於問道:“你想要我?guī)湍闶颤N忙?”
明月公主見百里昂駒始終沒有請她坐下的意思,乾脆自己走到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輕描淡寫地道:“明月聽說西樑雲(yún)雁公主與南越皇太后頗爲(wèi)投緣,所以想請殿下和公主一起幫忙把南越太后帶出宮來。”
“然後呢?”百里昂駒饒有興致地問。
明月公主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我在北燕三皇子身邊數(shù)年,對他的口味瞭如指掌。南越太后年輕貌美,正是他最喜歡的那一類。殿下不妨想一想,若是北燕皇子與南越太后之間發(fā)生了什麼有趣的事……”
“來人!”百里昂駒忽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明月公主立時站了起來:“六皇子殿下?”
門口已有十餘侍衛(wèi)衝了過來。
百里昂駒冷笑著,厲聲下令:“把這個女人綁了!”
侍衛(wèi)們毫不含糊,三下五除二便把明月公主綁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順便往她那張嫣紅的小嘴裡塞了一塊髒抹布。
百里昂駒站了起來,笑吟吟地在明月公主身邊轉(zhuǎn)了兩圈,咂著嘴露出不以爲(wèi)然的神情:“嘖嘖,真是……北燕三皇子的口味還真不是一般的重,這種臭魚爛蝦也咽得下去!你說你在三皇子身邊呆了幾年,對他的口味瞭如指掌?我看你似乎並不怎麼了解——秦皎連你這種貨色都看得上,可見他的品位恐怕還比不上西街口那個賣菜的,你怎麼就敢篤定他喜歡南越太后那一類?”
明月公主又羞又氣,幾乎忍不住要破口大罵,可惜那塊髒抹布影響了她的發(fā)揮,害得她只能發(fā)出幾聲“嗚嗚”的怒吼。
百里昂駒搖了搖頭,又嘆道:“說真的,對於送上門來的宵夜,本王一向都是來者不拒的。只是今夜的這一盤嘛——已經(jīng)餿成這樣了,吃了怕要拉肚子,還是算了吧!”
“嗚嗚!”明月公主瞪大眼睛看著百里昂駒,眼中露出乞求之意。
百里昂駒仍然搖頭,一臉爲(wèi)難:“本王自幼錦衣玉食,從未見過餿了的飯菜,不知道奴才們平日都是怎麼處理的?餵豬?喂狗?還是乾脆倒進泔水桶?可是驛館裡沒有養(yǎng)豬,本王的獵犬又只吃新鮮的生肉……剩下的選擇,似乎只有泔水桶了!”
明月公主越聽越糊塗,實在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百里昂駒顯然也沒打算讓她明白。
他嫌惡地揮了揮手,向侍衛(wèi)道:“算了,本王不想爲(wèi)她費心,隨便帶到哪兒去關(guān)著,留她一條命就成!”
侍衛(wèi)轟然應(yīng)了一聲,十分響亮。
明月公主終於感覺到了深深的危機。
她乞求地看著百里昂駒,掙扎著不肯走
後者卻再也沒有多看她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內(nèi)室之中,百里昂駒的親隨迎了上來:“殿下,您爲(wèi)什麼不……”
百里昂駒發(fā)出一聲冷笑:“你覺得,本王應(yīng)該跟那個蠢得曠古絕今的女人合作?”
那親隨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卻又皺眉道:“她的想法雖然瘋狂了些,若是做得巧,卻也不失爲(wèi)一條妙計。”
百里昂駒冷笑:“妙計?我看你是瘋了!那女人對陸離意味著什麼,你不知道?那女人若是出了事,陸離纔不會有心情去查什麼青紅皁白,他會直接把整個京城給燒了!咱們身在京城,你確定能逃得掉?”
那親隨細想了想,沉吟道:“正是因爲(wèi)那個女人重要,所以此計若是成了,燕、越兩國必然不死不休!殿下,這件事咱們不能親自做,可是旁人要做,咱們也攔不住不是?”
“你當(dāng)陸離是傻的?”百里昂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親隨不敢再多言,只是心裡有些不服氣。
百里昂駒在牀邊坐下來,悠悠笑道:“戰(zhàn)事要起,此乃天意,哪裡還用得著咱們推波助瀾?西樑自古信奉以和爲(wèi)貴,不摻和這逐鹿之戰(zhàn)——咱們只隔岸觀火就是了。”
身邊的親隨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百里昂駒的眉頭卻皺了起來:“天下真的要亂了?比我想象的還要快……看來,該是時候啓程回國了。”
他慢慢地站了起來,下意識地走到門外,又站定了。
“雁兒這兩天怎麼樣?”他叫來一個小丫頭,沉聲問。
那小丫頭低頭稟道:“公主還是那樣,安安靜靜的,每日只在房裡坐著,也不出門。”
“沒人去勸她嗎?”百里昂駒擰緊了眉頭。
小丫頭小心翼翼地道:“每日都勸的。只是……公主好像有心事,又不肯跟奴婢們說。奴婢們私下裡揣測,會不會是因爲(wèi)跟南越的婚事取消了,所以公主覺得委屈呢?”
“她有什麼好委屈的!”百里昂駒沒好氣地冷笑了一聲。
小丫頭不敢多言。
百里昂駒氣惱地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個來回,咬牙道:“天亮以後去跟她說,她要是再作出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來,就讓她一個人留在南越好了!”
“留下就留下,你以爲(wèi)我怕嗎?”廂房的門“嘩啦”一下子開了,百里雲(yún)雁氣沖沖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百里昂駒有些發(fā)懵。
隔這麼遠,她怎麼聽到的?他剛纔說得有那麼大聲嗎?
正嘀咕著,百里雲(yún)雁已經(jīng)走到了面前:“六皇子殿下好大的威風(fēng)!誰不知道使團是你帶的,你要殺誰就殺誰,你要丟下誰就丟下誰!你要走只管走,我若是再纏著你,趕明兒就叫我死在你的馬蹄底下……”
“閉嘴!”百里昂駒火了。
百里雲(yún)雁發(fā)出一聲冷笑:“怎麼,連話都不讓說了?”
百里昂駒攥著拳頭重重地喘了幾口粗氣,隨後抓住百里雲(yún)雁的手腕,猛力將她拖進了房裡。
百里雲(yún)雁緊抿著脣角,桀驁地看著他。
百里昂駒氣得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齒:“你這是跟誰學(xué)的?這副模樣,是南越那個妖女教你的?”
“不用誰教我,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百里雲(yún)雁梗著脖子叫道。
百里昂駒放了手,氣得在屋子裡團團轉(zhuǎn)圈。
他實在不明白,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怎麼忽然變成了這樣的性子?
雖然是他有錯在先,可是……
可是有必要這麼沒完沒了嗎?
自打那件事發(fā)生之後,這丫頭再也不肯給他好臉,每天橫眉豎眼的,實在讓人心煩。
打吧,捨不得;罵吧,沒有用;哄吧,她不聽;不管吧,他自己的心裡又過不去!
女人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可以麻煩到這種地步!
百里昂駒覺得自己都快被憋瘋了。
百里雲(yún)雁瞪著眼睛在旁邊站了一會兒,見百里昂駒似乎沒有什麼話要說,便氣沖沖地轉(zhuǎn)過身,要往外走。
百里昂駒下意識地攔住了她:“雁兒!”
百里雲(yún)雁發(fā)出一聲冷笑:“怎麼?”
百里昂駒遲疑著,許久才道:“雁兒,你不要任性。”
“你放心,我不會再任性了。”百里雲(yún)雁輕嘆了一聲,頭一次這麼順從。
說完這一句,她便繞開了百里昂駒的手,快步走到門口。
百里昂駒遲疑著,一時拿不定主意。
這時,百里雲(yún)雁卻又站住了,語氣十分平淡:“我不怪你。你若是不願再見我,把我留在南越也無妨。我好歹也曾經(jīng)是一國公主,想必也不至於落到?jīng)]人肯娶的地步。若是實在無路可走,我還可以找一家尼庵,青燈古佛了此殘生……這麼大的天下,哪裡沒有容身之地?我何必要回到西樑去受人白眼,被當(dāng)做牛羊一樣送來送去……”
“雁兒!”百里昂駒終於追了過來,摟住了百里雲(yún)雁的肩。
百里雲(yún)雁卻用力擡起手臂,試圖掙脫他的擁抱:“六哥,請自重。”
“雁兒,我不答應(yīng)!”百里昂駒急了。
百里雲(yún)雁沒有轉(zhuǎn)身,只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冷笑。
百里昂駒抓住她的雙臂,急道:“雁兒,再給我一點點時間……我會帶你回西樑,你的心願,我一直知道!我一定讓你如願,你相信我……”
百里雲(yún)雁沒有應(yīng)聲。
百里昂駒等不得,用力將她轉(zhuǎn)了過來:“雁兒!你聽到我的話了沒有?”
百里雲(yún)雁依然沒有答話。
百里昂駒低頭看她的臉,卻對上了一張燦爛的笑顏。
“你……”百里昂駒有種被戲弄了的羞惱。
百里雲(yún)雁咧開嘴角,得意地笑了:“你自己說的話,不許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