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陸離回來的時候,身上有些酒氣。
蘇輕鳶皺了皺眉,不肯上前迎他了。
“阿鳶!”陸離踉蹌著撲過來抓住了蘇輕鳶的肩,“不要躲開我!”
“你喝了多少?”蘇輕鳶背轉(zhuǎn)身去,竭力避開他的氣息。
陸離搖頭:“我沒醉。”
蘇輕鳶煩躁地推開他:“不管你醉沒醉,喝了酒就不要來找我!”
“阿鳶……”陸離不服輸,又抓住了她的手腕。
蘇輕鳶無奈:“我現(xiàn)在聞不得酒氣,反胃。”
“原來不是討厭我。”陸離咧開嘴,露出了笑容。
蘇輕鳶一時拿他沒辦法,便見陸離蹲下身去,把臉貼在了她的肚子上:“對不住,小傢伙。父皇不是故意薰你的……”
“彤雲(yún),去煮醒酒湯來,順便往香爐裡添點(diǎn)香,去味!”蘇輕鳶擡起頭,揚(yáng)聲吩咐。
陸離依然抱著她的肚子不肯撒手:“阿鳶,咱們的孩子再有四個月就要出世了。你——不會離開我了吧?”
“你今日是中了什麼邪?莫非你做了什麼壞事,心虛?”蘇輕鳶的臉色難看起來。
陸離支吾著,沒有答她這句話。
蘇輕鳶火了,用力推開了他:“不會真的讓我猜中了吧?你又招惹上誰了?明月公主?”
“不,不是她。”陸離飛快地?fù)u了搖頭。
蘇輕鳶盯著他,看了許久。
“阿鳶。”陸離的神色有些慌亂。
蘇輕鳶甩開他伸過來的手,冷聲道:“一次兩次,我可以假裝不在乎,可是你總有那麼多‘情非得已’,那麼多‘不小心’……陸離,你若真的有了別的女人,就放過我吧。”
“阿鳶,我沒有!”陸離慌了,忙撲過來。
蘇輕鳶迅速退到軟榻後面,警惕地看著他:“你不說清楚,就不要再靠近我!”
落霞端了一碗醒酒湯過來,見此情景嚇了一跳:“好端端的,這又是怎麼了?”
蘇輕鳶指指陸離:“先把湯給他喝了,我倒要看看,他醒了酒以後還能編出什麼‘情非得已’的理由來!”
落霞不敢勸,忙服侍陸離把醒酒湯喝了。
蘇輕鳶靠著椅子坐了下來,不肯與陸離對視。
等落霞退下去,陸離忙又轉(zhuǎn)到蘇輕鳶的背後:“阿鳶,沒有別的女人!你先別生氣,氣壞了身子……”
“不是因爲(wèi)女人,那你心虛什麼?居然還怕我離開你——該不會是男人吧?”蘇輕鳶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什麼?”陸離一時沒回過神。
蘇輕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眼眶又酸了起來:“你自己說清楚吧,我懶得猜了。”
“阿鳶,可不可以不說?我怕你……”陸離仍有些遲疑。
蘇輕鳶心煩意亂,又站了起來:“怎麼,怕我承受不住?若是真擔(dān)心我,你一開始就不該犯錯纔對!”
陸離遲疑著,低頭不語。
蘇輕鳶冷笑:“你放心吧,就算你告訴我你要同時娶十個女人進(jìn)來,或者乾脆說你從此改喜歡男人了,我也不會暈過去的。”
陸離出了一身的汗,稍稍清醒了幾分,又被蘇輕鳶給繞糊塗了:“你說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都不是?”蘇輕鳶有些疑惑了。
她下意識地擡手護(hù)住了肚子。
她什麼都不怕,除了一件——
陸離要這個孩子的初衷,她很介意;陸離對這個孩子的態(tài)度,她更加介意。
他若敢對這個孩子動不好的念頭,她勢必要快刀斬亂麻的。
蘇輕鳶慢慢地向陸離走了過去,抓著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我希望,你不是在打它的主意。”
陸離下意識地?fù)u了搖頭。
蘇輕鳶鬆了一口氣,又皺眉:“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怎麼了?”
陸離遲疑著,仍然不願開口。
蘇輕鳶不太忍心逼他,卻又怕自己忍不住胡思亂想。
沉默許久,陸離似乎清醒了幾分,伸手環(huán)住了蘇輕鳶的腰:“阿鳶,說來話長,你到牀上躺著,咱們滿滿說。”
蘇輕鳶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要推開他,陸離卻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蘇輕鳶有些擔(dān)心,怕摔了。
幸好,陸離腳下雖有些踉蹌,卻沒有摔跤,平平安安地將她送到了牀上。
蘇輕鳶靠著軟枕躺下,陸離便在牀邊坐了下來:“阿鳶,今日我從宮中舊人的口中,聽到了一些陳年舊事……”
“多久之前的事?”蘇輕鳶追問。
陸離想了想,嘆道:“大概有十六七年了。”
蘇輕鳶的心中驟然一鬆,忍不住擡起手,狠狠地在陸離的肩上捶了一拳:“原來是些陳芝麻爛穀子,我還以爲(wèi)你又犯什麼事了!”
“阿鳶,事情雖然不是我犯的,但是……很嚴(yán)重。”陸離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蘇輕鳶不以爲(wèi)然,撇了撇嘴:“能有多嚴(yán)重?比我知道的那些還嚴(yán)重嗎?”
“你知道什麼?”陸離緊張起來。
蘇輕鳶掰著指頭數(shù)了數(shù):“十七年前,我爹奉你爹的命令滅了我外公家全族;然後我爹偷娶了我娘,生下了我;再然後你爹又抓走了我娘藏在地道里,逼著她生兒子;最後,我娘用秘術(shù)控制了你爹,我爹和你叔叔合謀弒君篡位——未央宮的那場大火,我爹和我娘爭著認(rèn)罪,到如今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放的……”
她一開口,陸離的眼睛便瞪大了。等她一番話說完,陸離已經(jīng)完全呆住:“你……都知道?”
蘇輕鳶皺眉:“我所知道的只有這些。你要跟我說的,不會也就這點(diǎn)兒事吧?”
“我知道的還沒你多。”陸離苦笑。
蘇輕鳶爬起來,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把:“就這點(diǎn)破事,也值得你大驚小怪的?你差點(diǎn)嚇?biāo)牢遥 ?
“這些,都是‘破事’?”陸離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蘇輕鳶撇了撇嘴:“陳芝麻爛穀子,種在地裡都不發(fā)芽的,不是‘破事’是什麼?”
陸離怔怔地看著她,許久才長嘆了一口氣:“我以爲(wèi)……”
蘇輕鳶白了他一眼:“你嚇著我和我的孩子了,你說怎麼辦吧!”
陸離苦笑:“因爲(wèi)未央宮的事,我一直恨蘇翊入骨,連帶著對你也……”
蘇輕鳶心中一寒。
陸離立刻伸手抱住她:“我知道你沒有錯,所以我一直在迴避這件事,假裝你不是蘇翊的女兒……時至今日我才知道,你的包容之心,遠(yuǎn)比我的寬大百倍……巫族上萬無辜百姓的生命、你母親所受的苦難和屈辱……你都沒有遷怒到我的身上,我卻一直以爲(wèi)是我在包容你……”
“上一輩的恩怨,跟咱們沒關(guān)係。”蘇輕鳶淡淡道。
陸離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蘇輕鳶撐起身子,認(rèn)真地看著他:“所以,你是今日纔剛剛知道這件事?包括那個‘星辰變、天地驚’的謠言,也是第一次聽說?”
“我不信那些鬼話。”陸離沉聲道。
蘇輕鳶定定地看著他。
“你不信我?”陸離有些急了。
蘇輕鳶移開目光,苦笑一聲:“我母親一直試圖讓我相信,你對我,跟你父親當(dāng)年對她是一樣的。”
陸離攥緊雙拳,許久不語。
蘇輕鳶閉上眼睛,躺了回去:“我選擇了相信你。”
陸離的臉上,緩緩地綻開了笑容。
蘇輕鳶靠在軟枕上躺著,心下有些狐疑:“這些事都不算光彩,他們應(yīng)該瞞得很緊纔是,你如何會知道?”
陸離爬上牀來擁住她,嘆道:“我召了一批進(jìn)士來寫幾個話本子,囑咐他們儘量寫得曲折離奇一些。那些人之中有幾個原本是在研究典籍的,隨口提起了十七年前巫族全族被誅的那件舊案,底下人就來告訴了我。聯(lián)想到你在巫族秘術(shù)上的天賦,我才……”
“你放著正事不做,召集進(jìn)士寫什麼話本子?”蘇輕鳶有些糊塗了。
陸離神秘地一笑:“保密。”
“嘁!”蘇輕鳶丟給他一個不屑的眼神,背轉(zhuǎn)身去。
陸離貼在她的背上,笑問:“我聽說百里昂駒來找你了?”
“你不是醉了麼?怎麼還知道那麼多?”蘇輕鳶悶聲反問。
陸離“嘿嘿”地訕笑了兩聲。
於是蘇輕鳶就明白了:“你一直叫人盯著我這裡,是不是?”
陸離默認(rèn)了。
蘇輕鳶倒也生不起氣來,便漫不經(jīng)心地道:“他來求我善待百里雲(yún)雁——看來我這‘歹毒善妒’的名聲,已經(jīng)傳到西樑去了!”
陸離苦笑:“他們一定很同情我。”
蘇輕鳶“呼”地轉(zhuǎn)過身來:“百里昂駒說鐵甲將士的人數(shù)足有三十萬,而且我爹已經(jīng)勾結(jié)了北燕,要裡應(yīng)外合滅掉南越!”
陸離一驚,隨後又冷笑起來:“北燕皇帝不會答應(yīng)的。秦皎應(yīng)當(dāng)也不至於那麼蠢。”
蘇輕鳶有些惶急:“萬一呢?百里昂駒的意思是,如果北燕插手,西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到了那個時候,三國真的要亂了!”
陸離細(xì)想了想,沉聲道:“看來,我該是時候去會會那位北燕三皇子了。”
蘇輕鳶點(diǎn)了點(diǎn)頭,憂心忡忡。
陸離忽然支起身子,狐疑地看著她:“這麼大的事,百里昂駒怎麼會輕易對你說?”
蘇輕鳶瞇起眼睛,笑了:“巫族秘術(shù)——我初試牛刀,效果居然還不錯。”
陸離呆了一呆,誇張地抱住了肩膀:“你太可怕了!”
蘇輕鳶得意地一笑,小狐貍似的:“而且,他離開芳華宮以後,應(yīng)當(dāng)不會記得他對我說過那些事。”
陸離忽然俯下身來:“施用這樣的秘術(shù),對你的身體沒有損害嗎?”
蘇輕鳶緩緩搖頭:“對付一兩個百里昂駒,還不至於就損傷了我。我只怕動靜太大驚動了……否則,這會兒也是時候讓那些蠢東西清醒過來了。”
“你是說……念姑姑?”陸離揉揉鬢角,遲疑著問。
蘇輕鳶神色黯然:“她一定對我非常失望。”
陸離悶悶地想了一陣子,眉心不知不覺地打了結(jié):“整件事算起來,確實(shí)是朝廷有錯在先,是父皇對不住她。”
蘇輕鳶抱著一隻枕頭,臉色也有些不好看:“爲(wèi)了一個子虛烏有的預(yù)言、爲(wèi)了所謂的‘天下大業(yè)’,輕率地屠滅了一個與世無爭的部族,昭帝爺這件事確實(shí)做得不厚道。可是反過來想一想,未央宮一場大火,幾乎燒盡了整個南越皇族,有罪的無罪的都死了,可是我的母親仍然沒有收手——她的狠毒與偏執(zhí),同昭帝爺又有什麼兩樣!”
陸離用力把她懷中的枕頭抽出來,遞上了自己的胳膊:“抱著這個。”
蘇輕鳶被他逗得“撲哧”一笑。
陸離伸手將她攬了過來,嘆道:“我實(shí)在不敢相信,念姑姑竟然真的是你的母親……我父親犯下的大錯,念姑姑若要找我報仇,我無話可說。可是南越天下,不能毀在她的手上。”
蘇輕鳶抵住他的胸膛,瞪大了眼睛:“我母親可以找你報仇?這樣說來,你也可以找我報仇了?我不答應(yīng)!”
陸離悶悶地想了許久,只得嘆道:“冤冤相報何時了。”
蘇輕鳶有些黯然,沒有接他的話。
母親和陸離,她必定要辜負(fù)一個。雖然她很早就已經(jīng)作出了選擇,可心裡畢竟仍有些不是滋味。
她如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與母親所希望的背道而馳。再過幾日,她便不得不用母親曾經(jīng)悉心教導(dǎo)過她的巫族秘術(shù),親手毀掉母親苦心籌謀多年的心血……
這種滋味,實(shí)在不能令人愉快。
陸離自己的心裡也是五味雜陳,有心安慰蘇輕鳶,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時,毓秀宮忽然來人,報說貴妃忽然病了,希望陸離過去看看。
蘇輕鳶叫人把那小宮女帶了進(jìn)來,劈頭便問:“是誰教你到這裡來報信的?”
小宮女在屏外站定,低眉順眼:“沒有人教,是奴婢不忍貴妃娘娘痛苦,自己決定要來的。”
“你來芳華宮,找誰?”蘇輕鳶繼續(xù)追問。
小宮女遲疑了一下,低聲道:“貴妃娘娘病得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喊皇上,所以……”
蘇輕鳶冷聲打斷了她的話:“所以你是不是走錯了地方?這裡是芳華宮,不是養(yǎng)居殿,你來這裡找的哪門子‘皇上’?”
小宮女立時變了臉色。
蘇輕鳶披衣走了出去,牽起那小宮女的手,放軟了聲音:“老實(shí)說吧,誰教你來的?”
小宮女怔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訥訥地道:“姑姑……”
蘇輕鳶隨手在她腦門上拍了一把,笑道:“你回去吧。皇上已經(jīng)知道了,待會兒他會自己過去。”
小宮女怔怔地站了一會兒,轉(zhuǎn)過身,走了。
陸離快步走了出來:“她說的‘姑姑’,會不會是……”
“我一直覺得靜敏最近不太對勁,原來問題出在這個小丫頭身上。”蘇輕鳶在軟榻上坐了下來,苦笑道。
陸離略一思忖:“這丫頭是毓秀宮的舊人,不是靜敏帶進(jìn)來的。靜敏入宮以後一直與她形影不離,確實(shí)有點(diǎn)不對勁。”
蘇輕鳶擡起頭來。
陸離忽然拍了一下巴掌,大聲道:“恐怕不止這麼簡單!包括靜敏在內(nèi),整個毓秀宮所有的人和事,恐怕都是這個丫頭在安排!”
“果然。”蘇輕鳶抿緊了脣角。
陸離蹲下來攥住了她的手:“這麼說,念姑姑十有八九是躲在毓秀宮了——靜敏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蘇輕鳶偏過頭去,看著他:“靜敏郡主只是一個工具,沒有人會特意對她下手。”
“我去看看。”陸離站了起來。
蘇輕鳶牽住了他的衣袖:“我也去。”
“不行!”陸離立刻急了。
蘇輕鳶拽著他的手慢慢地站起身來,認(rèn)真地道:“不去親眼看一看,我不放心。剛纔那小丫頭恐怕不是一個尋常的傀儡,我不敢在她身上動太多手腳。”
“可是萬一……”陸離難免擔(dān)憂。
蘇輕鳶笑道:“時機(jī)未到,‘她’不會輕易動手。我若不去,誰知道她會在靜敏身上搞些什麼手段!”
“我不許你去!”陸離掙脫了手,沉聲道。
蘇輕鳶皺了皺眉頭:“我不去,你也不許去。”
陸離沒辦法,遲疑許久才嘆道:“走吧。”
蘇輕鳶胡亂穿了件衣裳,披了斗篷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跟著陸離乘輦到了毓秀宮。
在這個過程中遇到了不知多少宮女太監(jiān),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意識到不對勁。
下輦的時候,陸離忍不住問蘇輕鳶:“這究竟是你的手段,還是念姑姑的?”
蘇輕鳶扶著他的手走下來,黯然反問:“你就沒覺得這段時日宮中死氣沉沉的?原先一有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謠言眨眼間就能飛滿天;可是現(xiàn)在呢?一個個乖得跟木偶似的!”
陸離心頭一凜。
這時蘇輕鳶已經(jīng)邁步進(jìn)了門,陸離也只好加快腳步跟了進(jìn)去。
對於蘇輕鳶的到來,毓秀宮的宮女和太監(jiān)沒有表現(xiàn)出半分詫異。
確切地說,她們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蘇輕鳶這個人。所有人迎上來的時候,口中無一例外喊的都是“恭迎皇上”。
進(jìn)殿之後,先前的那個小宮女迎了上來:“皇上,您可算來了,貴妃娘娘等了一晚上了!”
陸離快步走進(jìn)去,果然看見靜敏郡主躺在牀上,面色赤紅,手裡緊緊地揪著被角,似乎十分痛苦。”
“太醫(yī)怎麼說?”陸離皺眉。
小宮女忙道:“娘娘不許傳太醫(yī),只想見皇上。”
陸離擡腳重重地踹在了那丫頭的身上:“糊塗!朕又不會治病,萬一耽擱了,你擔(dān)待得起嗎?”
小宮女“咚”地一聲跪了下來。
“還不快去?”蘇輕鳶怒吼一聲。
小宮女遲疑了一下,起身跑了出去。
“皇帝哥哥……”帳中的靜敏郡主帶著哭腔喊了一聲,伸出了手。
陸離向後退了一步,轉(zhuǎn)頭問蘇輕鳶:“你看她是怎麼了?”
蘇輕鳶淡淡道:“沒病,只是有人希望她這樣而已。”
“會不會有危險?”陸離的臉色很難看。
蘇輕鳶搖頭:“這種癥狀本身沒有危險。”
“但是,只要那個人在她身邊,她就隨時會有危險,對不對?”陸離沉聲追問。
蘇輕鳶抿緊脣角:“這宮裡幾千人,每個人都隨時會有危險,又豈止貴妃一人如此?現(xiàn)在是有人想利用她來對付你,你越是表現(xiàn)得在乎她,以後她身上發(fā)生的‘怪事’就會越多!”
陸離意識到她在生氣,只得嘆道:“阿鳶,我沒別的意思。”
蘇輕鳶冷著臉,沉聲道:“你現(xiàn)在最正確的選擇就是什麼也不做,轉(zhuǎn)身,出門,回宮。”
陸離咬了咬牙,依言轉(zhuǎn)過身。
“皇帝哥哥!”靜敏郡主急了,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陸離沒有回頭,靜敏郡主卻跳下了牀:“皇帝哥哥,我很難過,你陪陪我好不好?”
蘇輕鳶快步走到牀邊,拉住了靜敏郡主的手:“我來陪你,好不好?”
“你走開!”靜敏郡主用力甩開她的手。
“阿鳶!”陸離立刻轉(zhuǎn)了回來。
蘇輕鳶擡頭瞪了他一眼:“你走你的,不用管我!”
陸離不肯走。
靜敏郡主見陸離站定了,便向他衝了過去。
蘇輕鳶快步走過去攔住,冷笑:“裝瘋賣傻的手段,都是我玩剩下的!靜敏郡主,你醒醒吧!”
“你讓開!”靜敏郡主抓住她的肩,用力甩向一旁。
陸離忙奔過來扶住蘇輕鳶:“小心!”
蘇輕鳶向他一笑:“我沒事——咱們走吧。”
陸離點(diǎn)了點(diǎn)頭,推開靜敏郡主,半扶半抱地將蘇輕鳶帶了出去。
靜敏郡主似乎要追,但未到門口便跌倒了。
守在門外的幾個小宮女見勢不對,立刻一窩蜂地涌了進(jìn)去。
陸離的腳下有些遲疑。
蘇輕鳶從他懷中掙脫出來,沉聲道:“你若不信我,只管回去。”
“走吧。”陸離牽起了她的手。
蘇輕鳶的視線在某間廂房的位置上停留了一瞬,隨後不著痕跡地移開了。
廂房之中,小宮女跪在地上:“姑姑,人已經(jīng)走了,娘娘沒能留住。”
“沒留住,也好。”屏後響起一聲冷笑。
小宮女垂著頭,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呆滯得像一尊木雕。
屏後,念姑姑的臉上,神色決然。
她隨手將一串珠子丟進(jìn)火盆中,冷笑起來:“巫族怎麼會有這樣愚蠢的女兒!巫術(shù)學(xué)不好、媚術(shù)不肯學(xué),滿心滿眼裡只裝著那個男人——本來想給你留一條活路,你自己執(zhí)意尋死,可就怨不得爲(wèi)孃的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