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克不說話了,褪去驚愕的臉容陷入了深深的沉凝。
阿萊林的身份非常特殊,他是費安鎮(zhèn)監(jiān)察處的一員密探,專門負責秘密巡查地方上的軍政事務,對待任何有可疑危害王國統(tǒng)治的官員平民都可以直接逮捕審問,據(jù)說監(jiān)察處的權力直屬於統(tǒng)治著安格里恩的國王陛下,所以當?shù)氐恼h廳都無權干涉他們的行動。
瓦爾克很迷惑,他不過一小小的治安官,何德何能勞駕監(jiān)察處出馬。
起初他的第一反應是費安鎮(zhèn)那幫官僚打算過河拆橋了,可聽阿萊林的意思,他似乎是得罪什麼人才導致了這場無妄之災,然而問題是他根本想不起自己無意得罪過什麼權貴人物!別看他平日裡囂張跋扈了一些,但他卻從不會愚蠢的胡亂招惹是非!
“阿萊林!你知道究竟是哪位大人物準備對付我嗎?”瓦爾克沉默許久道。
“政議廳上議員,馬克修斯子爵。”阿萊林遲疑了一下道。
“馬克修斯子爵……呵呵……原來是這位大人物!”瓦爾克聽後頓時苦笑道。“阿萊林!你相信我會無緣無故得罪這位費安鎮(zhèn)最有權勢的大人物嗎?”
馬克修斯子爵是王國曆214年分封至費安鎮(zhèn)的實權貴族,曾經(jīng)在凍雨之年數(shù)次擊退希瑟帝國的邊境襲擾,如此赫赫戰(zhàn)功得以讓他成爲了王國軍功新貴,並且由國王陛下親自將費安鎮(zhèn)周邊富饒的土地封賜給了馬克修斯。
自馬克修斯來到費安鎮(zhèn)的領地後便一直保持著低調(diào)的態(tài)度,除了在政議廳掛了個上議員的名頭,平日裡他都極少露面,甚至從不干涉費安鎮(zhèn)的地方政務,久而久之,人們都開始淡忘了這位地位超然的子爵,只有極少數(shù)貴族官員纔會廖記於心。
曾經(jīng)瓦爾克從各方面的坊間傳聞裡瞭解過一些關於馬克修斯子爵的事情,據(jù)說這位子爵是堅定的保王黨,國王陛下將他分封至費安鎮(zhèn)的一個主要原因便是秘密監(jiān)察地方,鞏固王國的中央集權統(tǒng)治。而另一方面是費安鎮(zhèn)臨近希瑟帝國,一旦邊境戰(zhàn)爭爆發(fā),駐紮在費安鎮(zhèn)的馬克修斯子爵便能迅速領兵支援!
雖然阿萊林很少在瓦爾克面前談及監(jiān)察處的事情,但瓦爾克深信掌握監(jiān)察處的很可能便是這位子爵大人。
令瓦爾克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馬克修斯子爵爲何要對付他這個猶如螻蟻的小人物!
“瓦爾克。你認爲我的信任有用嗎?”阿萊林搖頭嘆了口氣道:“現(xiàn)在你最緊要的是趕緊逃離費安鎮(zhèn)!”
“阿萊林!兄弟我萬分感謝你不顧違反紀律前來向我通風報信!只是我實在不能遭受這平白無故的冤屈!”瓦爾克咬牙切齒道:“我必須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何得罪了馬克修斯子爵纔會甘心!”
“我會幫你打聽的!”阿萊林點點頭,伸手從靴子裡掏出了一柄精緻的匕首遞給他道。“費安鎮(zhèn)往東的落葉鎮(zhèn)有我一個同期在王國軍事學院畢業(yè)的好友,你可以前往那裡投奔他!這是我的信物,他看到後自然會幫助你的。”
瓦爾克接過匕首,深吸口氣。伸手拍了下阿萊林的肩膀:“好兄弟!將來我一定會報答你今日的恩情!來日方長,希望我們還有再相遇的一天!”
“珍重!”阿萊林默然道。
瓦爾克朝他拱了拱手,然後迅速消失在夜色裡。
“從此我們兩不相欠了!”
阿萊林凝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嘴裡喃喃自語道。
他和瓦爾克的相識源於一場意外,當年他從王國軍事學院畢業(yè)後雄心壯志的準備大展拳腳,眼看其他同學好友都分配至了各個軍隊裡充任士官骨幹,而他卻不幸成爲了地方監(jiān)察處的密探,這讓一心建功立業(yè)封土授爵的阿萊林根本無法接受。
衆(zhòng)所周知,監(jiān)察處的權力大歸大,可是晉升封爵卻異常艱難。但軍隊不同,安格里恩王國一向講究軍功封爵,但凡在戰(zhàn)爭裡立下傑出貢獻的軍人都能有幸授予爵位,由於周邊國度都覬覦安格里恩的富饒,邊境上的衝突戰(zhàn)爭從不缺少,阿萊林自信未來能夠憑藉自己在軍事上的才能受封爵位,誰料軍部的一紙調(diào)令徹底粉碎了他的夢想!
憤然不平的他在接連抗議無用後終於無奈接受了現(xiàn)實,畢竟他不可能任性的拒絕軍部調(diào)令,否則未來他將在王國裡毫無立足之地!
後來他才知道自己的分配是被一個曾經(jīng)在軍事學院裡得罪的貴族少爺做了手腳,出身落魄貴族的阿萊林根本無力反抗對方的權勢。最終只能灰溜溜地來到了費安鎮(zhèn)任職。
鬱郁不得志的阿萊林起初整日裡借酒消愁,有次醉酒的他與當?shù)氐牡仄α髅ゴ蟠虺鍪郑簧髦卤煌绷艘坏叮乖谘囱e命懸一線的他正巧遇到帶隊巡邏的瓦爾克給救了下來。
瓦爾克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察覺到阿萊林言行舉止不凡的他很快與對方成爲了無話不談的朋友,而且還通過自己盤根錯節(jié)的關係成功幫助阿萊林完成了數(shù)起監(jiān)察處交代的任務。
雖然內(nèi)心高傲的阿萊林看不上瓦爾克這個人,但是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再加上他一個人在費安鎮(zhèn)人生地不熟的,瓦爾克則剛好填補了這一點,兩人的關係也就順水推舟的發(fā)展起來。
通風報信的後果阿萊林非常清楚。實際上他卻有著其他的心思想法。
瓦爾克不過一個小人物,即便私自放走了他受到的懲罰也罪不至死,如果可以因此見到未曾謀面的馬克修斯子爵,他勢必會跪求對方脫離監(jiān)察處,從此效命馬克修斯子爵,哪怕成爲一個騎士扈從都可以,如此他才能另闢蹊徑走上軍功封爵的道路!
這樣既報答了瓦爾克的恩情,又解決了嚮往封爵的阻礙,一舉兩得的結果,何樂而不爲?
且不提阿萊林的如意算盤,另一邊收拾好財物準備逃亡的瓦爾克無疑要狼狽了許多!
辛辛苦苦二十年,一遭回到原地,忽逢人生大起大落的瓦爾克可想而知此時的心情,他騎上那匹從北地商人手裡巧取豪奪來的高大駿馬,回頭望向眼前這座熟悉的城鎮(zhèn),心裡不斷滴淌著悲憤不甘的鮮血,他暗暗發(fā)誓,遲早有一天自己會親自取回屬於他的東西,而他現(xiàn)在更想知道的是馬克修斯子爵對付他的原因!
他的腦海裡突然閃過喬安娜的影子,臨走前唯有遺憾沒能一親芳澤!
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流亡的原因是喬安娜的緣故,不知他會是怎樣的心情。
……
……
費安鎮(zhèn)城外一座燈火輝煌的莊園城堡裡,負責守衛(wèi)警戒的騎士們正有條不紊地來回巡邏,堡裡的管家僕人各司其職,沉穩(wěn)幹練,盡顯出一派嚴謹?shù)臍庀蟆?
“爺爺!孫兒請求您的事情辦成麼?”
一間瀰漫著淡淡薰香的書房裡,班奈特趴在爺爺?shù)南ドw前盡情撒嬌討好道。
“放心吧!爺爺已經(jīng)命人去逮捕你說的那個壞人了!”馬克修斯子爵笑呵呵地撫摸著家裡唯一的獨孫,語氣頗爲寵溺道。
“真的嗎?我就知道爺爺最疼我了!”班奈特興奮地爬起來在馬克修斯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道:“對了,爺爺沒有忘記壞人冤枉陷害的好人吧?”
“小班奈特說的話爺爺當然全部都記得!怎麼?難道你不相信爺爺?shù)霓k事能力嗎?”馬克修斯伸手颳了一下班奈特的鼻子笑道。
“當然相信!爺爺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班奈特連忙恭維道。
“班奈特啊!爺爺可以知道你懇求我做這件事情的理由嗎?”馬克修斯好奇問道。
“因爲…因爲班奈特有個在學堂很好的朋友被壞人欺負了,所以我就……”班奈特一聽頓時支支吾吾道。
“你那個朋友是個女孩子吧?”馬克修斯突然道。
“爺爺您怎麼知道的?”班奈特驚愕出聲,轉而臉色羞紅一片。
“嘿嘿!因爲爺爺當年也做過類似的事情啊!”馬克修斯拍了拍班奈特的腦袋道:“好了!爺爺暫且還有其他事情處理,你回去臥室裡睡覺吧!”
“好的!那班奈特不打擾爺爺了。”班奈特知趣地點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間。
“費林特!班奈特的事情都經(jīng)過調(diào)查清楚了嗎?”
待班奈特走後不久,獨自留在書房裡的馬克修斯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嚴肅,他端起書桌上尚有餘溫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彷彿自言自語開口道。
“回稟子爵大人,事情的確如班奈特少爺所述無誤。”一個低啞的聲音迴盪響起。“不過事情的處理出了些差錯。”
“差錯?什麼差錯?”馬克修斯聲音一冷。
“在您交代命令不久,密探阿萊林私自向瓦爾克通風報信放走了他!”低啞聲音道。
“放走便放走吧。”馬克修斯沉吟了片刻道:“有時間帶他來見我一面,小傢伙心機深沉,或許是察覺到邊境問題開始不甘寂寞了。”
“無須懲處嗎?”低啞聲音恭敬問道。
“暫且處罰三十軍鞭吧!”馬克修斯顯然心思不在阿萊林的問題上。“那邊潛伏的密探有什麼最新情報?”
“據(jù)貓頭鷹回報,卡格拉斯最近糧食調(diào)集愈加頻繁,周邊駐紮的軍隊都陷入了戒嚴狀態(tài),戰(zhàn)爭的預兆已經(jīng)非常明顯了!”低啞聲音道。
“看來希瑟帝國對溫莎平原這塊富饒的土地仍舊是念念不忘啊!”馬克修斯長嘆了口氣。“王恩浩蕩,如今該是老朽報效陛下的時候了!”